?本以为那位娇生惯养的老姑奶奶真能咂摸出生活的苦涩来,没曾想她说不,“我更想知道当娘娘是什么滋味儿了。” 银朱笑起来,边笑边晃脑袋,“我敢打保票,您压根儿不明白当娘娘最首要的是什么。” 这个颐行倒真没想过,一脸洗耳恭听的神情,“你知道?” 银朱觑了觑左右,才压声道:“这宫里,除了太后和皇上,其实全是奴几。咱们干杂活儿,服侍主儿们,主儿们呢,第一要紧的是伺候皇上。” 说起皇上,颐行倒真不那么当回事儿,早前也打过两回交道,没看出来长三头六臂,反倒是容易脸红,斯文得像个姑娘。后来听说他登了大宝,在她心里形象才略微高大了点儿,可转年他不是娶了她侄女儿吗,辈分上又矮一截,在她看来,又变回了那个乱撒尿的小小子儿。 反正想起来就觉得很可笑,且颐行对他也是衔着恨的,皇后究竟能有多大的错处,他要废后?虽说保住了一条命,总算是不幸中的万幸,但出妻发还尚家不行吗?为什么偏要把她送到那么远的外八庙去修行。 所以这帝王家要说人情,真没多少,自己一心往上爬,是因为除了这条路,她再也想不出别的辙,捞出倒霉的哥哥和侄女了。 颐行才要接话,边上樱桃挨过来,给她和银朱一人塞了一块蜂糕,乐呵呵说:“运气真不错,我们胡同早前在德胜楼掌勺的大师傅,上宫里做厨子来啦。他认出我,给了我两块糕,你们快吃了吧,免得让别人瞧见。” 要说这蜂糕,本来没什么稀奇,颐行在家不稀罕吃它。但在宫里,这蜂糕好歹上小主们的饭桌,所以一般刚进宫的宫女,还真没这福气吃它。 颐行问:“怎么给我们呀,你自己呢?” 樱桃说:“我才刚已经吃过啦,这个给姑爸和银朱姐姐,你们吃得饱饱的,回头好当差。” 到底是个孩子,说话难免有疏漏,一头才说就得了两块,一头又说自己吃过了。 想是人与人相交,都打这上头来吧,有钱人有贵物往来,没钱的只好拿最质朴的东西换交情。颐行很领樱桃这份心,却也不打算吃她的东西,笑着说:“我擎小儿不爱吃糕点,你自己留着吧,正是长个子的时候,别亏空了自己。” 恰在这时有大宫女过来招呼,便忙搁下筷子,匆匆提袍子走了出去。 才进宫的秀女,还没到真正分派差事的时候,眼下无非跟着姑姑学规矩。落选的姑娘里头,有好些本是出身不俗的,家里头教得好,原以为应付起来不难,谁知一天光练仪态行礼,及到夜里也把人累趴下了。 “唉哟,这身子不是我的了……” “早知道这样,宁愿不进宫来。” 到处叫苦声不断,捶腰揉腿的,横七竖八躺了满炕。 樱桃和颐行、银朱隔了几个铺位,到底年纪小,浑身上了发条似的,别人大伤元气的时候,她却麻溜儿爬到了颐行身旁,讨好地说:“姑爸,您累坏了吧?我给您松松筋骨。” 颐行本想婉拒,无奈她不由分说便上了手。孩子的好恶都不加掩饰,颐行一则感动,一则心疼,温声说:“大伙儿都是初来乍到,你没人结对子,咱们愿意带着你,你不必有心逢迎咱们。” 樱桃说不是,“我知道您和银朱姐姐都待我好,可我就光杆儿一个人,没什么可为您二位做的。我唯独有把子力气,往后打水洗衣裳的活儿就交给我吧,只求你们别嫌我笨,有我没做好的地方,您二位教教我,总比我吃姑姑簟把子强。” 唉,这么会讨人欢心的孩子,说起来也怪叫人心疼的。颐行和银朱对看了一眼,顺势牵过了她的手,“我们自己都挨姑姑骂呢,哪儿有我们教你的份。你不嫌弃我们,往后咱们在一处就好了。宫女行动都得两个人,咱们三个,逢着谁有事儿了,也好匀得开,于你是个助益,于我们也是个方便,你说呢?” 樱桃喜出望外,拽着她们的手说:“谢谢了,我在家里本也是缺斤短两长大的,没想到进了宫反倒有人帮衬。姑爸,您就是我亲姑爸,我给您磕头……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