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又扭头瞧了眼含珍,问:“她这病,依您之见还有法子吗?” 夏太医说:“金针引气,令脉和,再辅以黄芪桂枝五物汤,吃上十剂后另换方子。劳怯其实并非无药可医,要紧的是愿意花功夫,譬如她寸口1发涩,尺中2发紧,用金针引阳气入体,慢慢就会好起来的。” 虽然他的长篇大论,颐行一句也没听懂,但不妨碍她对他肃然起敬。 “夏太医,您是紫禁城活菩萨。您说吧,要我干点儿什么辅助您?要不要打点热水?我这就去……” 夏太医叫住了她,说不必,“夜里别让屋子进凉气,白天多通风。我给她施针,姑娘站在一边就是了。” 颐行嗳了声,在含珍床前候着。 这位太医和别人也不一样,不带一个随行的苏拉,也不背大药箱子。从怀里取出小布包儿,解开扣绳潇洒地一划拉,里头别着一根根细如牛毛的金针。他取出几支来,熟练地扎在了含珍的手脚和头面上,那专注的样子,一看就是实心实意救人的。 颐行忍不住多了句嘴,“夏太医,我还没请教您的大名儿呐,您愿意透露一下吗?” 他垂着眼,那眼睫在灯影下又浓又长,摊开自己的手掌心,在上头写了两个字,“清川”。 作者有话要说: 1寸口:中医切脉部位名,两手掌后一寸桡动脉处,也叫“气口”或“脉口”。 2尺中:尺脉。 第16章 “我把名讳告诉你,还望你不要透露给别人才好。”夏太医说着,视线并未从含珍手上移开,金针需要时时捻动,才有足够的疗效。 颐行很能体谅他的意思,治病救人是好事,但宫规森严,没有那么多讲情理的地方。只要她透露出去,那夏太医的好日子就到头了,别说大夜里偷着跑出来,就算留在御药房也够呛。 颐行连连点头,“我心里有数,您只管放心。”顿了顿问,“那往后……您还能时不时上安乐堂来吗?” 夏太医细长洁净的指尖在一根根金针上来回腾挪,有时刻意刺激含珍的穴位,见她蹙眉细吟,他反倒松了口气,过后才想起回她的话,“只要得空,我就会来的。” 颐行抚掌说好,又瞧瞧含珍的脸色,先前她额头蓄着一团黄气,经夏太医施为一番,这团黄气逐渐散开了,只剩下潮红。想是人有了点意识,昏昏沉沉间也知道喊痛。 颐行担心她的病势,遂和夏太医打听:“知道喊疼是好预兆,对吧?” 夏太医嗯了声,“人失了神志,才不知道疼痛舒坦。我刚进来那会儿,她就剩一口气吊着了,今晚不治,怕是活不到明早。” 颐行忙说了一箩筐好话,虽然这位太医的眉目有时候看上去透着疏离,但伸手不打笑脸人,多说好话总没错。 她啧啧了两下,“果真看大夫也像置办物件似的,得货比三家。咱们先前多愁啊,怕留她不住,回头不好交差,幸而遇见了您,您是她命里的救星。” 她所谓的交差,自然是指给吴尚仪交代。 夏太医似乎知道些内情,曼应道:“病得这样,能不能活命全看天意,谁也没法下保。我听说她是吴尚仪的干闺女,吴尚仪那么对你,你还尽心料理她?” 颐行也没藏着掖着,“因为吴尚仪答应过我,只要让她多延捱一阵子,就让我回尚仪局当差。” 他听了,终于转过眼眸来瞧她,那如诗如画的玲珑五官,因稚气不减,总显出一种纯质善良的味道。 她年轻,年轻是个好东西,可以结结实实扣人心弦。她在油灯前站着,橘黄的灯光映照出她脸颊上浅细的绒毛,这面孔像覆盖了柔纱般的温暖可亲。 “姑娘讨厌宫里的日子吗?”他的视线重又落回金针上,淡声问,“宫里人多心眼儿多,手上有一分权,总有人当成十分用。” 颐行很想学那种云淡风清,说自己向往宫外的恬静生活,可她又知道自己压根儿不是那种人,说不出违心的话来,于是直愣愣说喜欢啊,“干嘛不喜欢?这紫禁城就像臭豆腐,它又臭又香。耍权不要紧,只要用在对的地方,我给您打个比方,眼睫毛是好东西吧,它能给你遮挡风沙,可很多时候刺挠你眼珠子的也是它。人分善恶,物有好坏,你不能因它偶尔走神就薅光它,人没了眼睫毛,那不成鱼了!” 她的奇思妙想大概正是来源于她的出生,辈分太大了,她说什么都是“姑爸教训得是”,所以养成了她敢想敢说的野鹤精神。 看来安乐堂果然是个好地方,先前在尚仪局,她是龙困浅滩不敢昂头,到了这儿又活过来了。 夏太医笑了笑,“紫禁城又臭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