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而言,吃过太多的山珍海味,她之所以一年里总有那么一两次会特意来这里,反而跟味道无关,是记忆促使着她过来。 那时候,柏玉兰心情很好的时候会来接她下晚自习一起回家,母女俩会挤在这家店里分一碗牛肉汤。 蒋墨成还在找停车位,柏盈已经迫不及待要下车,“我先过去占位,你停好车再来找我哦。” “这么急?” “店里都没几张桌子,去晚了就没位子啦。” “拿伞,别淋雨。”蒋墨成提醒她。 “你呢?” “你别管我,拿伞。” “喔。” 柏盈推开车门,撑起雨伞,快步往并不起眼的小店里走去。蒋墨成目送着她进去以后,继续找停车位,很快找到,不过离店有一两百米远。 平稳地停好车后,他也下车,雨还未停。 他抬腿往那边走去,看到雨幕中的那辆车时,他前进的步伐缓慢。 沈晋静坐在后座,车窗半降,镇静地跟蒋墨成对视。有雨丝飘了进来,他也浑不在意,只是镜片上沾上雨水,难免不太舒服,他摘了眼镜,慢条斯理地擦拭,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,仿佛是在嘲讽什么人太过可笑——你在沾沾自喜什么,不过是趁虚而入。 高中附近的街总是很热闹。 蒋墨成巍峨如山的身躯变得僵硬。 “走吧。” 沈晋最后复杂地看了眼店里,隔着雨幕跟玻璃门,又有行人来来去去,他看不清柏盈坐在哪一张桌子,是不是他们曾经坐过的那一张。 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在收紧。 怒意、妒意,反复缠绕、交织。身躯里有另一个他在被激怒,在试图代替这个理智镇定的他。 “走吧。”他再次低声开口,但这一句不是对司机说的,而是对他自己。 柏盈见蒋墨成还没来,不再等他,反正问他他也是随便,于是点了两笼蒸饺以及两碗牛肉汤。 老板娘乐呵呵地在纸上记下,正要转身走时,柏盈又唤住她:“算了,还是三笼吧,他特别能吃。” 她吃半笼蒸饺就差不多了。 换那个饿死鬼投胎的人,可能要吃两笼半。他长得高大,食量更不算小,免得他说她小气,不给他吃饱。 老板娘往后厨走去,柏盈饶有兴致地打量小店的环境,这几年来竟然一点都没变。她很喜欢这里,却也不愿意常常来,回忆是很奢侈的行为,它会让人变得脆弱,浅尝辄止才是人生常态。 今年来了。 下一回就明年吧。 蒋墨成进来时,柏盈见他额前头发又湿了,第一反应便是问道:“你车停在一公里以外了吗?” 不然怎么来得这样迟?还又被雨淋湿了? “没多远。”蒋墨成目光平静地说,“就是找停车位多花了点时间。” 柏盈明白:“学校附近嘛。” 老板娘很快送上三笼蒸饺,香气四溢,柏盈吃不了太辣,只往碟子里加了一点点辣椒。 蒋墨成敛目,他随手拿了瓶东西,机械般往碟子里倒着。 一股浓浓的陈醋味在他们之间弥漫开来。 柏盈皱眉看他:“倒这么多醋,不怕酸啊??” 蒋墨成如梦初醒,手边是一碟子陈醋,他抬眸看着眼前的女人,令他变得不人不鬼的女人,有一种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无力感。他早就该知道的,在发现她是柏盈的那天就该知道的,老天大约是看他不顺眼很久很久了,所以让她在那个晚上出现在了他的面前。 他早该知道的,这就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人。 过去他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风顺,他也遇到过坎坷,每一次他都不在意。 唯独这一次对上她,他只能俯首称臣,我输了,我认输。 “还好。” 这酸味太冲鼻子,钻进他的脑子里,他不想在她面前太失态,于是皱了皱眉头,放下筷子,起身,“我出去接个电话,马上回。” 柏盈愣住。 她本就不是迟钝的人,即便他伪装得再好,她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来。 下车分开前,他眉梢扬起,还很高兴的样子。 一天天的。 又怎么了?? 她垂眸,若有所思地吃着饺子,可能有些辣了,她被呛到,匆忙从一旁抽出纸巾捂住嘴,脸颊也因为咳嗽而泛红,这一打岔,她突然记起来时路上接到的那通电话。 她那会儿并未太放在心上,因为沈晋说的话和语气跟平常没有什么区别。 男人可真无聊。她想。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,蒋墨成还没进来。 牛肉汤上漂浮着的香菜被热汤浸湿,颜色似也有变化,莫名败坏人的食欲。 柏盈顿时意兴阑珊,唤来老板娘结账,她拿出钱包付了钱,又叮嘱道:“麻烦打包,等下跟我一起来的那位先生来了给他就行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