娘心意?” 照微的脚步在阑干上?停住了,许久不言,似在思索这个问题。 隐在二楼的祁令瞻也屏息凝神,等?着听她的答案,覆着鸦色手衣的长指握在阑干上?,青筋与骨节缓缓突起。 果然听见她说:“我更喜欢薛序邻的字。” “薛卿练过飞白体,有?飞白体‘势若飞举’的风采,又杂学颜真卿之筋、柳宗元之骨,自称一派苍劲险峭。而兄长的字受腕伤所限,论字迹工丽、意境从容,满朝文人少有?能出其右者,可惜……” 锦春锦秋异口同声追问道:“可惜什么??” 照微叹息道:“可惜我朝人人怀柔,缺的不是?雅致,而是?意气。薛卿敢于以?战止战的意气更难得。” 她想起薛序邻的临水亭奏对。 她承认,一开始大张旗鼓地赏他财物?,的确是?为了离间他与姚党的关系,可是?后来,随着对薛序邻了解的加深,照微倒真想将他拉拢为己用?,以?填补与祁令瞻骤然离心后的空白。 思及此,她下结论道:“字如?其人。” 锦春锦秋闻言相视而笑。 她们主仆私下轻规矩,今日又喝了酒,愈发放肆胆大起来。 锦春笑道:“这么?说,薛翰林在娘娘心目中的地位,简直要?超过参知大人——” 一言未毕,脚下已踏上?二楼,转身往前处一瞥,忽见一人立在阑干头,身上?穿着那件她从尚服局讨来的缁色宽袖襕衫。 襕衫迎风,蝉冠压额,眉眼?清寒冷寂,凛凛如?秋霜。 锦春心中“咯噔”一声:“参知大人……” 此时照微也瞧见了他,两人四目相对,祁令瞻看见她脸上?的笑意缓缓消失,最终归于平静。 他阖目,仿佛听见心头闷响,心跳声似破城锤在冲撞,令他刻意包裹在心室外那些坚固的、迟钝的、麻木的砖石纷纷碎落,露出其间不堪一击的血肉。 真是?可笑啊,祁令瞻心中自嘲,枉他从前大言不惭,说不怕她误会,也不怕她记恨。如?今只是?听见了“更喜欢”这三个字,就足以?令他惊惶乱神,手足无措。 多么?轻描淡写,又多么?……残忍。 长久的沉默后,终是?照微打破了这尴尬的场面。 她让锦春锦秋去楼下待命,态度平和地问他:“兄长怎么?还没回去?” 祁令瞻睁眼?望向她,说道:“永平侯府如?今只是?一座空宅,我该回哪里去?” “可巧,”照微轻轻一笑,像涟漪浮在水面上?,倏然间又消失不见,“宫里也是?同样空荡荡。” 祁令瞻说:“那臣恭喜娘娘觅得江逾白与薛序邻,长相伴左右,可诗书?论字,填白补缺。” 照微向前两步,走到他面前,回敬道:“本宫也恭喜参知觅得好姻缘,从此做了姚家的贤婿,有?人红袖添香,岳婿相辅。” “照微。” 夜浓如?墨,飘飘降下新雾,落在人眼?角双颊上?,俱是?一片清凉。 照微垂目,看着落在自己小臂上?的那只手,不知他是?要?拦还是?要?推,默默瞧了一会儿后,自己将胳膊挣出来。 她转身欲走,听见祁令瞻问她:“你是?不是?觉得遗憾……” 照微脚步一顿,静待他的下文。 “他与你意气相契,脾性相合,能为今上?教疑解惑,也能听你差遣,为你所用?。” 祁令瞻的声音从身后迫近。不知起于何处的夜风将他轻飘飘的、似叹若息的声音裹到耳边,如?闷窒午后落入湖面的第一滴雨珠,如?绳断坠地的第一颗菩提,旋即引起无数涟漪、无数嘈切声。 心事亦如?断珠倾雨般泻下,他听见自己的声音,不可抑制地从喉咙里溢出来。 “照微,你是?否觉得遗憾,你的哥哥是?我,而不是?他。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