里,她晓得她娘文桂芬对许秀才一家子恨之入骨,说不准会拿这事儿去气许秀才他娘,可春桃实在不想和姓许的一家子再有瓜葛,因此嘴很紧,一个字儿也没往外吐,她担心许秀才一次不成,还会来第二次、第三次,因此这几日在家待的多,没咋往外跑。 “娘,我有衣裳穿,不用做新的。”春桃说。 虽然在小山村,春桃一家是排的上号的殷实人家,但不意味着生活就比别人家奢侈,庄户人家的家底,都是一粒米一口饭慢慢积攒而来,换个说话,越是殷实说明这家过日子越精打细算,俗话说得好,不会打算一生穷。 可是文桂芬对女儿心怀愧疚,她捞起春桃的手:“做!你这个年纪就该多穿新鲜的,娘乐意,娘呀精明了大半辈子,最后悔的事情就是……” 光这个开头春桃就听得耳朵起茧,知道她娘接下来要说啥。哪怕春桃说十次、百次甚至千次不怪她,文桂芬心头的愧疚也不会减少,她后悔呀,都怪自己没眼光,害的自家好好的闺女成了老姑娘。未免娘亲多想,春桃把许秀才来找她的事儿说了,末了,还没来得及说这事儿就这么算了,不要闹大,文桂芬先开口。 “这个嫌贫爱富的王八蛋,还来找你做啥?我看他是失心疯,脑子进了水,驴踢了头!”文桂芬先大骂了许秀才一通,然后对春桃说:“算了,这事就当没发生过,咱过咱的安生日子,甭搭理他。” 呦,娘这回还挺豁达。 春桃暂时不知道她娘心里的盘算,换做平时,文桂芬早揪着这事儿去找许秀才他娘,当面臊她顿好的!那狗东西不是读书人么,哪个读书人才新娶媳妇儿没多久,就跑去骚扰前未婚妻呀。别说读书人,就是乡村粗汉也做不出这种肮脏事儿。可现在文桂芬瞧上了徐志,注意力早已转移,有备选新女婿,管那姓许的狗东西做什么,旧事不提也罢。 “得了,你别出去啦,我还叫你爹去一趟。”文桂芬说完迈腿去了正屋,把打盹的罗友良叫醒,喊他去看田里看看水,罗友良睡得正美,梦里正和人喝大酒,一杯接一杯,那叫个舒坦,冷不丁被人喊醒,一股子起床气从心口蹭蹭往头上涌,语气很不耐烦。 “干啥?又叫我去,我是牲口一天到晚不得歇?幺儿那小畜生呢?又跑出去野了?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他!” 文桂芬在俩大儿子面前是绝对的严母,可对罗小弟是看似严厉,实则心软,听见男人这样说当娘的不干了:“他这个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,你别总揍他,好好一个孩子愣叫你给打傻了,我不信你像他这么大时,天天守在爹娘老子跟前。” 罗友良怒气未消,冷脸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闷哼,不吭气的出门去。 “早点回,晚上给你单做半条咸鱼下酒。”文桂芬冲他背影喊。 过了一会儿她又到春桃那屋去,想开口问徐志的事儿吧,又不知如何开口,问题是,徐志那边没个动静,不见熟人或媒婆登门,莫非是自家剃头挑子一头热?罢了,春桃都二十了,什么都懂,有啥说啥吧。文桂芬把心一横,心想等吃过夜饭就扯住春桃问问,对徐志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,上回丫头说喜欢男人一点的,徐志可够有男人味儿了吧。 反正,看准的女婿不能放跑喽。 文桂芬正在心里盘算着,春桃突然撇下手里绣到一半的荷包,站起身透过房门往院外看,边看边说:“是徐志大哥!”语气相当肯定。 “我咋没瞧见影儿?”文桂芬也往外看,却连只鸟雀都没瞅见,院外空荡荡的。 春桃迈步奔院门而去:“就是他,娘,我都听见脚步声了。” 文桂芬侧耳细听了一会儿,和刚才一样毫无所获,不过自家闺女有个异于常人的特点,就是听力比一般人好很多,能听见很细微的、别人根本听不清的声音。文桂芬跟着春桃往院门走,春桃推开院门走到路上,果然,远处有个人影正往这边走来。 真是徐志,说曹操曹操就到。 “文婶子,春桃。”徐志先喊人,然后递来两个荷叶包,荷叶没打开,春桃先闻到从里面散发的咸香滋味儿。徐志说:“是和上回一样的饼。” 上次徐志去找曹山,顺便买了十个烧饼,罗家人吃了都说滋味儿美。这次徐志又买了二十个烧饼带来,足以见得他把自家人的话放在心上。文桂芬闻着咸香的烧饼味儿,心里像吃了蜜一般甜。 徐志这次来不仅带了烧饼,还带了镰刀、磨刀石、一个包袱,乍眼一看,很像上地主家做活儿的长工,春桃走着走着忍不住调笑一句:“徐志大哥,你想多要工钱不?想多要呀可得把我哄好喽,哄好了才帮你在爹面前说好话,不然你就只能喝稀饭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