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 他一句话都没有说,只留下了新娘一个人在房里。 宋之镜看着裴宜乐一个劲地灌酒,唇角却只微微勾着,也看不出成亲是真高兴还是不情愿。 先时还以为他有了悔过之心,如今再看来竟是又不乐意了。 大喜之日宋之镜不好直接问直接说,摇了摇头只盼着宴席结束好好和宋三奶奶说道说道。 裴宜乐酒量极好,只是他爱惜身子平日里也不会饮这样多的酒。 他又走回了那个院子、那间屋子。 他从小生长在这里,今日之后这里又要多添一个人陪着他了。 本也是一件喜事。 圣旨下来的时候,裴宜乐也没想到能那么容易就如愿以偿。 欢欣雀跃四字,他长那么大第一次如此深刻体会到。 此刻他步入屋子的脚步依旧稳健,就像是滴酒未沾一样。 她身边只有几个丫鬟婆子陪着,裴宜乐也不大识得清是伯府跟来的还是宫里来的。 本该由他那些嫂子来陪一陪,只是都成了寡妇,进来也不合适。 一室通明如白昼,他看见她大红织金通袖袍大袖下削葱样儿的指尖微露,指甲在龙凤喜烛的照射下泛着温润的光,好似刚从蚌壳里出来的珍珠。 他突然踌躇着不敢上前。 一旁有婆子提醒道:“吉时就要过了。” 他的脚步虚浮起来,简直就要落荒而逃。 又能逃到哪里去?逃出了这间屋子、这间院子,仍旧还在康国公府里,逃出了康国公府,康国公府依旧还在这里。 面前蒙着红盖头的新娘极轻地咳了一声,像是在提醒面前良人要快一些,只是传入裴宜乐耳中,他竟是忍不住苦笑。 他想起了他和焕娘的孩子,宁儿自然是跟着来了康国公府,这里本来就是他的家。 晚些时候他也去看过宁儿,宁儿一点都不懂发生了什么,她们给他穿上了大红的外衣,更显得他粉团可爱。 他大概有一天没见过母亲了,又换了个陌生环境,今日周遭也熙熙攘攘的热闹得很,他没有哭闹,只是眼珠子转来转去,很是兴奋。 既不知道他娘要嫁给他爹了,也不知道他娘可能换了个人。 或许之后才会发现他亲娘好久没有出现了,然后就会慢慢将她的样子忘记,再将她整个人忘记,只记得后来的娘。 先前他被赶出康国公府在金家住着时,曾偷偷给焕娘画过一幅画,他如今已然补全,画中人俨然一分不多、一丝不差,完完全全就是焕娘本人。 他会拿着这幅画给宁儿看,让他不要忘记亲生母亲。 裴宜乐想起焕娘带给他的那句话,成亲之后要好好对宁儿。 这样的孩子,他怎么忍心再亏待他。 新娘的身子轻晃了晃,像是要支持不住,不仅带得霞帔上垂着的金坠脚动了起来,连霞帔上挂的环佩也动了动。 眼见着身旁的人又要催,裴宜乐闭了闭眼睛,横下一条心一步上前,直接用手轻挑开了盖头,毫不拖泥带水。 面前的人头上戴着凤冠,云鬓娇颜,樱桃小口轻轻吐出一口气来,没有看他,只转过眼睛去对身边伺候着的丫鬟道:“帮我把头上的东西弄下来,太沉了。” 头上的翠云金宝熠熠生辉,将她的脸容也映得看不分明,裴宜乐使劲眨了眨眼睛,又揉了揉,他极怕认错了人。 他再也忍不住,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抬起了面前之人的脸,凤冠正中金凤口衔明珠,被这一下震得晃动起来,连带着两侧一对点翠凤簪下的珍珠挑牌也微微颤动。 连身旁的丫鬟婆子们都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