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。太子若是说了,圣上反倒更觉得太子是宽仁可欺。” “崇宁啊, 莫在本宫这里白浪费时辰了, 眼下时辰耽误不起啊。” 听了这话,崇宁终是不再赖在地上, 自己起身, 而后匆匆告别皇贵妃后, 出了宫。 坐上马车, 桐嬷嬷问:“长公主, 可是回公主府?” 崇宁抹了把泪, 神色镇定且冰冷:“不,去穆参知的府上。” 桐嬷嬷先是一怔,既而掀开帘子传达给马夫。 马车轻轧缓行, 崇宁长公主心下思忖着皇贵妃的建议。皇贵妃的确是一语点醒梦中人, 此事看似是皇上在气景王与她暗害太子,其实从头到尾,皇上只是坐在龙椅上听个结果的那位。真正主理此案,一次次揪着不放的,还是穆景行。 眼下太子无恙,皇上又是个念旧记恩之人,只要穆景行肯高抬贵手不再逼迫圣上严惩,皇上未必会狠下心肠处决景王与附马。 半个时辰后,参知府,正堂。 崇宁长公主坐于主位,穆景行坐于下手的位子。府上丫鬟上过茶后,候在一旁。崇宁长公主见下人没有退出去的意思,便客气的给穆景行道:“穆大人,本宫此次前来实是有要事相商,还请大人屏退左右。” 下人齐齐看向自家大人,见穆景行果真点了点头,她们便应景识趣的退了出去,并将门也带上。 “长公主殿下?”穆景行带着明知故问的语气,半笑不笑的唤了声。 崇宁长公主在宽袖的掩盖下,用力绞着帕子,其上丝已近绞断。她暗暗咬了咬牙关,紧抿着嘴唇起身走到穆景行面前。 穆景行半抬着眉眼玩味的看她,知她是屈尊纡贵前来求情,却不知她会如何求他。 崇宁长公主垂首站在穆景行面前,眼前人轻慢的逼视,令她几欲启口复又咽下!端得是一副俊极无俦的好皮相,偏偏那皮子下的心,黑如碳。 穆景行薄唇轻启眼微眯,复又唤了声:“长公主殿下?” 宽袖下的拳头用力一攥,崇宁长公主直截了当的“扑通”一声双膝跪地!一字一顿的咬牙言道:“求穆大人开恩!” 眼前这幕,稍稍出乎穆景行的预料。再怎么也是皇室,怎可对个臣子下跪?不过再想想这位长公主过去做的事,也的确是个能忍的性子。为国低嫁,与没半分感情的人共枕了六年,说杀便杀了,顺道还灭了人家的国。 于大梁,她是功臣。于人性,她却是个可怕的。 “长公主这话……是要折煞微臣了。”穆景行不慌不忙的说道,却无丝毫要去搀扶的意思。 他这反应,并不令崇宁长公主意外,她来前便想到了各种被羞辱的可能。面对她的下跪,面对她的眼泪,面前这个男人不会如此轻易就被打动。要他放过他们,需得让他笃信他们不会再对太子有半点儿威胁! 于是接下来,崇宁长公主掏心挖肺的说了她此后的意愿,无非就是只要附马与弟弟可以活着,她愿意放弃梁姓,放弃长公主身份,远离京城,过田野自甘的小日子。 只是听完这些,穆景行笑了,大笑。 “哈哈哈哈——” 崇宁长公主始终跪于他面前,茫然的仰头看着她,语气卑微:“即便只如个蝼蚁般活着,也不行吗?” 穆景行止了大笑,向前俯了俯身子,轻蔑的问道:“长公主,你觉得你的附马,会甘于田园度日吗?” 崇宁长公主面色一怔,惊骇的凝着穆景行。比起驸马,她与景王姐弟才是真正的金尊玉贵长大,然穆景行不问她与景王是否甘愿,却独独提了附马。 “穆大人,您这话是何意?”她心中已有了某种猜测。 穆景行又冲她露出个清浅笑容,带着丝嘲讽讥刺道:“长公主是个做惯了细作的人,又怎会被自己的枕边人给骗了?” 穆景行笃信,秦纶有妻有女之事,长公主早便知道了。当初有杀手去甜水镇企图杀害佩玖娘俩,也应当是出自长公主的手笔。 话挑明至此,崇宁长公主也不打算再装傻了,干脆认道:“本宫的确是对不起穆大人的继母与继妹,可是那件事上,本宫又何尝不是苦主?”她垂下头,边落着泪,边说起当年之事。 “那时本宫堪堪回大梁,皇兄有意补偿本宫,便让本宫自行挑选一位附马,本宫选中了自诩未有过女人的秦纶。直至大婚之夜,本宫才发现他撒了谎,是以本宫命人去查,很快便查出了他的底细。非但有过女人,还有过孩子。” “本宫亦非完璧,故而并未因此厌弃附马,可附马犯下的是欺君之罪!当时本宫已别无选择,为保此事不被泄露,只得动了抹掉那些人的念头……” 抹掉?听到这个词,穆景行不由得眉头深蹙。纵是他见过战场上尸横遍野的残酷,也无法认同盛世高位之人,将人命看得如此轻贱!更何况那条人命,还是他心尖儿上的。 有那么一瞬,穆景行简直想放弃自己对于迎娶佩玖的筹谋!他怎么忍心看她跟这种人多处一刻……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