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声音有些暗哑,低低的,却比任何时候都好听。 陆鸢有些奇怪,他今日有太多反常,放在以前,他绝不会过问她回娘家的事,更不会问去哪里这种细节,大概从贺震那里听到了什么,这才随口一问。 陆鸢回答:“去了文庙。” 褚昉便追问:“有封侯树的那个文庙?” 言语间特意加重了“封侯树”三字。 陆鸢实在困了,并没听出他别有所指,慵懒地“嗯”了声便没别的话。 身后一片寂静,但能听到褚昉的呼吸,能察觉他没有睡着,甚至能感觉他在盯着她,眼巴巴的,好似她欠他什么东西。 陆鸢盘算片刻,自认没有允诺过褚昉什么东西,不再想这事,沉下心思正要入睡,又听褚昉问:“没在封侯树下祈福么?” “封侯树”三字更重了。 陆鸢点头,困顿道:“有的。” 褚昉还在等她后面的话,她却翻个身离他远了些,很快入睡。 褚昉皱眉,有那么一刻想摇醒她,辗转反侧几息后,见枕边人睡得香酣,莫名生出一股气来。 他几次启齿,话到嘴边却又咽回去。 终于在再次掀动嘴唇时,问了出来:“没有东西要给我么?” 陆鸢迷迷糊糊,敷衍了句:“什么东西?” 说完却没有等褚昉的回应,立即又陷入沉睡。 褚昉沉默着,黑魆魆的眼睛盯在被衾之内的小妇人身上,片刻后,掀被起身,穿好衣裳离了兰颐院。 陆鸢全当不知他起身,一动不动装作酣睡。 褚昉今日太过异常,她有些摸不准,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好。 ··· 陆鸢约尚绣坊的米掌柜在福满楼商谈裁制冬衣一事,她听过报价之后便知还有商量余地,米掌柜没给郑孟华面子,应该就是为了约她出来。 “褚夫人,好久不见,别来无恙。” 米掌柜父亲乃是昭武九姓之一的米国人,母亲是汉人,他是一个标标准准的混血儿,褐发碧眼,鼻梁高挺,装扮也与中原人大不相同,金发冠,花长袍,看上去华贵无比。昭武姓族长于经商,衣饰皆华彩夺目,乃是特色。 陆鸢同他见过礼,并无其他闲话,说起裁制冬衣的事。 米掌柜说道:“我真是看不透你,一个喂不熟的白眼狼,你如此尽心作甚?你是堂堂正正的国公夫人,当家作主轮不到你,跑腿费力又来找你,你何苦受这个委屈?” 陆鸢微一沉吟,笑着说:“米掌柜这是替我抱不平?” 米掌柜呵呵一笑,“自然,你可是咱们的丝道明珠,康老爷子若知你被欺负成这样,不得从拂林国跑回来替你撑腰?” 听他提起外祖父,陆鸢眼中也泛着光,她轻抿眼角,按下突然涌出的思念,对米掌柜道:“在其位,谋其事,你叫我一句褚夫人,我自然得为褚家奔波。” 她直入主题,向米掌柜讨要一个最低价。 米掌柜为难道:“褚夫人,你也是生意人,该知道西边打的厉害,许多商队有去无回,生意实在不好做。” 陆鸢对他说的事有所关注,也知商路遇阻,很多商队不得不开辟新商道,其中艰险不可与人言。 为争得米掌柜让步,陆鸢承诺:“以后米掌柜西去贩丝,可入我康氏商队,免收卫捐。” 所谓卫捐,便是商户交与商队从而寻求其庇护的钱财,除底金外,还要抽取其生意盈利十分之一。康氏商队横贯东西,名下护卫队之骁勇闻名遐迩,卫捐亦是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