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这样的早晨,这种对话带着点儿难以言说的暧昧。 门外的他似乎是笑了,“睡不着出来吧!我陪你出去走走,这会儿雨已经停了,巷子那头的公园大概景色会不错,我们去瞧瞧。”他语气低着,近乎在在哄,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,都说后半夜,是人最脆弱的时候,他不知道她为什么翻来覆去睡不着,只怕和陆知夏有关。 春和“嗯”了声,从他的床上爬起来,那床铺有一点连绵阴雨造成的霉味儿,混着香皂水的味道,不算刺鼻,但是也不算太好闻,春和一整夜恍恍惚惚,都没注意,这会儿清醒了鼻子却灵光了。 她笑着摇了摇头,俯身整理了一下床铺,让它显得整齐一点。 推门出去的时候,程景明靠在门框上在抽烟,看见她出来,悄无声息地掐了,捻灭扔在垃圾桶里,他侧着头,细细的打量她,灯光半明半昧间,是她略带憔悴的脸,他想起这丫头的身世,又想起知夏的身世,心一软,语气连带着也软了,问她,“出去走走?” 春和点点头,目光落在地毯上,被子胡乱地堆在上面,那本不知名的英文书是翻开的,放在枕头旁边,春和指着问他,“这是什么书?” “教父”。 春和由衷感叹,“你英文挺好啊!”一直觉得像他这样的人,学习应该是一塌糊涂的。 他说,“随便看看而已。”语气很是散漫。 春和弯腰把书拿起来,翻了两页,她对字母不是太敏感,写写卷子还行,看英文原著还是很吃力的,须得把所有单词转换成汉语再行组句理解,十分吃力。她把书放下了,“要不你接着睡吧!我自己出去走走,待会儿就直接回家去了。”吵醒他,总觉得不好意思。 他没答话,回身去换了鞋子,抓了一把零钱揣在口袋里,便抬步往外走,招呼她,“走吧!” 他这人…… 虽然大部分时候看起来散漫没有攻击性,甚至有些说不上来的温和,但其实他这人做事是带着一点儿不由分说的强势的。 春和只好跟上去,走在他身后,平视的时候能看见他的背,宽阔而温厚,带着少年人少有的挺拔和安全感。 “你今年……多大了?”春和凑上前问了一句。 他歪着头看她,似乎是想了一会儿,回答,“二十岁。” “二十?”她有些惊讶,高中生二十岁,年纪已经算很大了。 “嗯,”他点点头,但是没解释什么。 出门,沿着后巷往里走,清晨这时候路上并非很清静,上早工的工人们早已起了床,就着昏黄的路灯在路边油腻腻的早点摊吃着包子豆浆油条,程景明去就近的便利店买了口香糖和矿泉水,把口香糖递给她,“早上自来水管的水总是有股洗衣粉的味道,昨晚忘记存水了,先这样洗漱一下吧!”他把矿泉水拧开,示意她俯身,“人工自来水,洗洗脸。” 春和“哦”了声,往路边站了站,微微岔开双腿,弯着腰,伸手去接他倒出来的水,就这样洗了一把脸。 然后换他。 春和记得知夏说:“江县的街巷里弄,充斥底层人民的喜怒哀乐,只是喜乐总是少的,哀怒倒是常有,从清早到夜幕,埋怨一切可埋怨的人事,但是我总觉得他们关注的点很奇怪,他们抱怨政府在巷子口种柳树兆头不好,抱怨店里的客人总是傲慢,却对切身的事无底线的将就,比如井水永远有股奇怪的像是洗衣粉的味道,早上的自来水总是腥的发臭,公共厕所脏到方圆百米都能闻到味道,好像大家都习以为常,觉得生活本该如此。姐,如果有一个人说他受不了后巷的脏乱,受不了糟糕的水质,受不了到处的吵闹声,那他不是外地人,就是个挣扎着向上的人。” 春和有些好奇,“你以前住在哪儿?知夏说你去年才搬过来。” “鹿港市区。”他回答,双手插在口袋,目光微微往上,看着远处,一步一步缓慢地走。 ——江县就隶属鹿港。 春和点点头,“我和爸爸以前也住在市区,我家在童话大街,那条街很出名,你去过吗?” 程景明似乎想起了什么,点了点头,“那儿的房子很漂亮。” “我也觉得很漂亮,像童话王国,有蘑菇房子,海盗船房子,长颈鹿楼,还有树屋,我家就住在一个树屋里,上去要爬一个很高的梯子。”春和回想着,至今觉得那里是她见过最梦幻的地方,“不过我后来再没有回去过,因为我爸爸死在那里。” 712抢劫案,发生在童话大街,那天是一年一度的童话节,请了市文工团的人去表演,据说市里的领导也会去视察,每年的那天都很热闹,路边店里都在兜售小玩意儿,米奇面具、毛毛虫发夹、兔子头套、哈利波特的魔法棒、巫师的衣服、将军的披风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