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春和凑近她的耳朵叫了一声,“我回来了!” 老人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眼珠,抬头看了一眼, 抓住她的腕子说:“饭在厨房,快些洗洗手去吃吧!” 春和“嗯”了一声,将她手里的竹绷给收了, “祖母, 咱不绣这个了, 换换花样,给我绣一个荷包好不好?小时候你绣给我的荷包, 后来线都崩开了,我一直心心念念再要你给我绣一个呢!” 她只想让祖母把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去。 十一年了,父亲的死对祖母来说始终都是一个打击,当年祖母是一个人带大的父亲,父亲早年当兵,在部队里考上军校,后来被挑选到特种部队, 执行边界任务,然后身份信息暴露,从边界转回来,最后因为一些特殊原因进了刑侦队。 一直以来,父亲和祖母都很难见上一面,祖母日日盼着儿子能够转业回家,离开那些枪林炮火,从死亡线上下来,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,然而祖母年轻时是很有些强势和骄傲的女人,认为儿孙若有出息,就不该恋念家里,军人更是应该顶天立地,保疆卫土,每每父亲回家来,祖母都是严厉以待,以希望他能少些顾虑,那些属于母亲的柔情和关心,她都留着,以待来日。 只是夙愿未达,人已不在。 那些未来得及表达的爱关怀,就这样永远埋葬。 春和至今还能想起祖母得知父亲死讯时的表情,迷茫,震惊,痛苦,还有不可置信,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,甚至于那张脸上似乎是没有表情的,只有一些叫人心酸的呆滞。 春和记得那段时间,祖母一直咳嗽,脸色也是苍白的,吃了月许的药,仍不见好,去检查,什么也查不出来。 现在想想,怕是心病。 祖母不愿意抚养知夏和春和,她大约是怕了,怕有一天自己再次白发人送黑发人,更怕有一天自己撒手人寰,而两个孙女还未长大成人,爱和责任太重,她一样也提不起来了,只好将宝贝拱手送人,希望孙女们能在健全的家庭里长大,有严厉的父亲,也有仁慈的母亲,有人保护,也有人鞭策。 而知夏的死,就好像是在说:“你错了,错的离谱。” 春和曾看见祖母一个人躲在房间,边绣画边哭泣,滂沱而下的眼泪,不知是伤心多一些,还是懊悔多一些。 只是很多事情,哪怕再痛苦再不甘,也都回不去了。 - 周二去学校之前,春和收到了隔壁影楼送来的相册。 相册里,春和穿着影楼的婚纱,程景明黑白色两套西装,他个子高,身形也好看,西装穿在身上,竟让人移不开目。 她留了一份在家里,另一份放在书包里——她答应过程景明,要送他一份。 今日校门口多了几名老师,学生会纪律部的学生也比平日里要多,所有没穿校服,没带学生证的走读生,一律不许进校。 因为记者混进去的太多了,那些记者采访老师和学生,然后大肆报道,任何言论,哪怕只是学生无心说出来的一句话都会被解读,然后引起一波又一波的猜测和慌乱。 舆论是个可怕的东西,而且具有很强的煽动性,已经有不少家长打电话到学校询问,脾气暴躁的甚至威胁学校立马把可耻的老师交出来,否则要学校好看。教育部不得不派人下来视察,如果这件事是事实,影响将会十分恶劣。 春和没有穿校服,也没有带校徽,至于学生证,她扒遍了书包也没有找到学生证的影子,大概是落在家里了。 她被拦在了校外。 焦急了片刻后她就镇静了下来。 或许她可以去做些别的,今天去上课或许也是心不在焉,她脑子太乱了,很多东西聚在一起,她越来越看不清事情究竟是怎么样的了。 她冲着检查的老师鞠了一躬,“抱歉老师,我没有带校服,也没有带学生证!” 老师推了下眼镜,不容商量地说:“快回家去取!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