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日之行,恐怕此生此事都难以相见,众人理解中倒也没多说什么,直到乐安磨磨蹭蹭折腾到日上叁竿,傅溪才拖着她的领子将她强行拎开,雩岑上车前,小丫头又是一顿哭闹,最终经傅溪的提点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什么,一股脑地将一个巨大的零食包裹从车窗塞进了马车里。 挥着小手帕满脸可怜兮兮地与她道别。 一切都会很好。 转眼望向的车帘飞起,露出帘后一道背对着她、戴着深深斗笠的宽厚背影,从军中牵来的战马显然比平日有事没事臭屁偷懒的枣子效率高得多,清风吹来,似还带着男人身上飘逸而出的檀木香,雩岑乘着风彻底闭上眼,沉入了无边的梦乡。 好累。 像是从灵魂中泛上的疲惫,压得她无所适从。 有什么依旧一样,又到底有什么不同了。 雩岑说不上来,只感觉近来的人事蹉跎好似才第一次让她感受到,这万般世间,远比她想的要复杂。 往常她总想着飘然于俗世之外,她在昆仑时,以为昆仑便是一切,再到上界,于如今的人界,天外有天,天外也有更广大的天地。 许多之事,若摘星探月,又如镜中之花。 相比之下,当初所谓坚持的种种,从浩然气概的不灭之心,再到如今,其实想想,当初她所谓对于卫桀等人的怜悯,不过是仗着颦瑶以及昆仑的庇护,及其未真正踩到她的底线,如若当初对方当真对她起了不死不休的杀心,恐怕那些何等万生平等的宣扬—— 不过只是一句笑谈。 没有人是非黑即白的。 往常她总对零随脚踩正邪两线的秉性敬而远之,男人可以不动声色地轻松将一个人的头拧下来,也可以仔细到每日为一株植物细细提供所需的阳光雨露,给予最大程度的呵护。 她以为的非黑即白,不过是她与世隔绝,远在危楼高塔之上的臆想,其实这种亦正亦邪,才是众生之常态。 经历的分离多了,才知晓欢聚片刻的难能可贵。 一路奔驰,两人不需吃喝,也没有什么太高的住宿需求,再加上后来新换的马车已然宽敞到可以容纳两人暂时歇息,军马吃苦卖力,不必一城一停的他们行进速度几乎是之前的两倍。 零随本以为璟书的过世带给自家夫人的只是一段时间的低落,一如之前姬湑之死,雩岑向来的乐观心态只沉沉闷睡了几天就逐渐好转,男人向来不甚恋旧,往昔之事只是往昔,理性的层面便很难理解感性之人的心思,完全忽略了璟书到底与姬湑是不同的两个人,澎湃汹涌的冲击终究抵不上润物细无声之后的消散。 大半月之后,晖城。 马车停驻,风扬起酒楼的招牌,行程已然深达星帏腹地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