鞋袜,爬到床上,看他趴在枕上,望着自己,便往他额际一顿乱亲,唇下肌肤烫得瘆人,瞬时逗弄之意全无,唯觉酸楚,“阿述,快些好起来。” 崔述定定看她,忽一时眼皮一垂,慢慢翻转身,背对舒念,“嗯。” 舒念看得心下烦躁,探手往他颊边摸了一摸,果然湿冷一片。难免生气,“你心里难受,要哭便哭,存在心里,倒做下病来。” 崔述抬袖掩面,“我无事。” “无事,无事个屁!”舒念大怒,一时牛劲上涌,强行扳着将他翻转过来,扯下衣袖,面对自己,“小吴侯内功深厚,如今武林,有几个人能与你比?你若心中无事,区区风寒,能将你逼到这般田地?可知你这般模样,再烧几日,神仙也没法子!” 崔述满面是泪,双目通红,骤然被迫与她对视,便如夜间蛰伏的生物忽然被人拉到光天化日下,浑身上下一/丝/不/挂,每一个丑陋的伤痕,俱被生人围观,讥笑审视。 顿觉崩溃,恼羞成怒,高声叫道,“那便让我去死,又关你什么事?” 舒念看清他满面狼藉,本有些后悔莽撞,却被他一句话激得越发生气,憋了一整日的郁闷之气汹涌而上,口不择言,冷笑道,“甘仙子一死,你也不想活了,真是鹣鲽情深,叫人羡慕。” 崔述昏乱中被她一言定住,怔忡许久,掀被坐起,漫天暴雨声中,一个身子瑟瑟发抖,一时竟分不清是气的,还是病的。 舒念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——崔述病中胡言,怎的自己也跟着犯浑?一时却拉不下脸道歉,只能生生绷着。 崔述忽然掀被下床,却连鞋也不穿,赤着双足,直愣愣往外走。 这一下把舒念唬得三魂六魄齐齐离家出走,急道,“阿述!” 崔述听而不闻,屋室狭小,两步到头,便见他一把拉开屋门,暴风携雨,袭面而来。 舒念再顾不得许多,扑身上前,一把将他从雨地里拉回来,终是迟了半步,多半个身子湿透。舒念自身后抱住,只觉他一个身子不住战栗,一时间追悔莫及,“是我说错啦,你别生气。” 崔述战栗立止,不言不动。舒念正待拉他回去,怀中人忽然摇晃一下,仰面便倒。 舒念正抱着他,勉力撑着他不倒在地上,只觉怀中躯体沉重至极,浸透凉水的面口袋子一般,全无半点气力,大惊失色,“阿述,你怎么了?” 崔述喘息一时,坚决推开舒念,挣扎着站直身子,又去拉门,“我要回家。” 雨势逼人,沁凉的水雾一阵接一阵,扑面而来。舒念抢先一步,一足踹上门,恐他再往外跑,张开双臂,整个身子贴在门板上,无奈道,“你家在哪儿啊?”一语出口,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,“等你好一些,我陪你回去。” 崔述怔住,恍惚笑道,“不错,哪里还有家——”只觉目中沉重,奋力一眨,便有泪珠漫过干涩滚烫的眼眶,簌簌坠落。 舒念平生第一回见他清醒时这般直白哭泣,心间活物如被雷击,疯狂撕咬,疼得眼前都迷离起来,一步逼至他身前,将他张臂环抱,“阿述,阿述。” 崔述由她抱着。他这一生,拼尽全身气力,唯独想在她面前做像模像样的小吴侯,却在这个大雨夜里,让锻剑阁黑屋里那个终日默默哭泣的苏述原形毕露。 人生逆旅,挣扎半生,行至今日,空余一袭风雨,一身孑然。 崔述轻轻发笑,坚决地推开她,勉力扶着桌案,跌跌撞撞移回床上,“夜深雨大,叨扰一日。小舒大夫放心,崔述旁的没有,唯独内功深厚,区区风寒,明日便好。” 舒念被他气得一个倒仰,却见他闭目不语,自己束手无措,只能呆呆陪坐。 崔述皱眉,渐渐辗转,忍耐一时,忽然坐直身子,“你——”一语未毕,张口便呕,乌黑的药汁混一股难言的怪味,冲口而出,尽数呕在舒念身上。 崔述看她遍身狼藉,只恨没个地缝可钻,他心中激动,倒把自己憋得脸红头涨,越发干呕不住,犹记得撵她,“你走,别看。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