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抱紧,“别害怕,没有人,不会碰你。” 许铤极其识相退出去。 入骨针压制下,崔述昏睡一日。入夜时分,忽然发起高热,一个片时便烧得神志模糊,即便去了入骨针,亦无法清醒过来—— 好在此间府中有冰,侍女用厚绢盛冰,做了冰袋退热。谁料稍一碰触,昏沉中的人便不住发抖,绵绵呼痛,细微一二声呻/吟,反反复复只一句“别碰我”。 舒念只能由他,倾身上榻,将一个火炭一般的身子牢牢拢在怀中,轻声安抚。 崔述瑟瑟缩在她怀中,鼻翼小扇子一般快速鼓动,啜泣有声,忽尔睁眼,“脸,我的脸——” 舒念轻吻他濡湿的眼睫,“无事。” 崔述黑琛琛一双眼中半丝光亮也无,凝望虚空之中,嘴唇不住发抖,“我的脸——” “无事。”舒念拦着不叫他说下去,“你的脸好好的,便是坏了些,我也很喜欢。” 崔述仿佛不知身畔是谁,静默片刻,又抖个不住,“又傻,又病,又难看……念念照顾我,累不累?” 舒念心下一动,难怪石室中崔述情绪异常,见了自己也不大亲近——阮青君那厮纠缠自己,原来都叫他瞧在眼中? 平日里自己多与人说一句话都要打翻醋缸的人,见到那日不堪情状,不上前一刀杀了阮青君泄愤,竟是心灰意冷,跑出去喝闷酒? 舒念恨不能揪着领子痛骂一回,然而崔述眼前琉璃易碎的模样,只能生生忍了。 她心里爱恨交织天人交战,怀中崔述早又烧得糊涂,一只手挽着舒念襟口,一时昏睡,一时啜泣。 此后再无片刻清醒,足足三日,烧得神智不清,粒米不进,只能喂些清水,偶尔强行哺些食物,立时便吐得昏天黑地。 舒念不敢乱来。不能用冰,便用温水擦身退热,不能进食,只得吩咐将上好的牛乳制糖,哺给崔述吊命—— 如此勉强维持,三日过去,崔述软作一团稀泥,连脖颈都是塌的。每日洗浴更衣,皆由人抱着伺候——万幸他神智迷糊,但有半分清醒,只怕早已羞愤至死。 舒念没日没夜躲在房中,翻阅姑余送来崔述六年前的治病记录,和九鹤府藏医典——好在崔述如今并不睁眼,身边是人是鬼也不得知,倒也不太粘人。 第四日晨起,侍人伺候擦身。刚除下衣裳,崔述忽然醒来,没见舒念,大发脾气。舒念闻讯赶来,崔述赤条条躺在枕上,一看见她便嘶声喊叫,“你去哪了?” 他自以为疯狂猛烈的咆哮,听在舒念耳中,便如蚊蝇振翅,细弱不闻。 昏沉三日,忽然清醒,“回光返照”四个字掠过舒念脑海,心下凉了半截。便立在原地,居高临下,冷酷看他,“你都要死了,还管我去哪吗?” 崔述大睁双目。 “三日。”舒念立在榻边,一字一句道,“三日了,你吃过一粒米,喝过一口药么?”她越说越气,“你既横下心要去死,我去哪里,你还管得着吗?” 崔述不由自主发起抖来,一句话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,冲口而出,“念念照顾我,累不累?” 舒念气得发笑,“我正等你问我呢,你都不问,就敢胡乱瞎猜?”便作势要走,“你不问,我走了。” 崔述虚弱不堪,被她一通喝斥,越发神智模糊,生恐她要走,稀里糊涂顺着她道,“问……问你。” “我不累。”舒念止步回来,往他身畔盘膝坐下,“我想要一辈子照顾你。” 崔述唯觉目中沉重,眨一眨眼,便有温热的水珠划过面颊,开了阀子也似,源源不绝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