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跟小朋友十指紧扣,在漫天烟火中倒数。 然后学着旁边的人,偷偷亲吻。 驱车回到花园小区时,这份喜悦和冲动还未消弭散开,彼此眸子里都是绚烂的光,倒映着他们的身影。 打开客厅的灯,木少倾连忙拿出医药箱,虽然年轻人扛造,基础消毒也还是要做。 那张白皙的俊脸被青紫色伤口衬得妖冶,尤其是下巴上的裂口,血水已经结痂,以不规则线条状与肤色分裂。 她又心疼起他的莽撞,酒精棉球故意使劲在伤口上怼了几下。 “嘶,你又欺负我。” 下耷的小狗眼楚楚可怜,鼓着腮帮子控诉。 门铃突然被人按响,应当是木艺又忘了带钥匙,木少倾将东西放在茶几上,嘴上唠唠叨叨,“留疤变成丑八怪,我就不喜欢你了。” “哇,我这是英雄的印记!男人的象征!” 吵吵闹闹间拉开防盗门。 入眼是一张完全陌生又些许熟悉的脸。 相对无言,木少倾心中隐隐焦虑,有个答案呼之欲出,却又不知如何开口。 直到余江枫察觉到异样走过来。 也被那张脸震慑。 别别扭扭,不情不愿道,“爸。” // 翻箱倒柜找出一个搪瓷杯,木少倾竟没察觉到自己额头已经冒出细汗,简直比人生第一次参加招标还紧张。 余照升父子坐在沙发上却尽可能保持距离。 她从厨房的推拉门玻璃上偷偷往外看,被冷凝的气氛吓到,这到底是亲人还是仇人啊。 上好的铁观音泡入滚开热水,待彻底舒展枝叶后,她又添了点凉白开,免得烫嘴。 端着两杯茶出去时,讨论正达到激烈处。 余江枫:“那是你的目标,不是我的,为什么要对别人的人生指指点点呢?” 余照升:“可你现在开工作室、打架斗殴,所接受的便利不是仰仗于我吗,因为你想独立了就可以抛弃现今拥有的一切,那曾经得到的,你怎么还呢?” 父母和子女的债真是剪不清理还乱。 木少倾坐在小马达上,似乎也想不透谁对谁错,就像她和顾漫云,谁还谁的债早就不重要的。 重要的是,亲情越来越像可以标价计较的商品,廉价与昂贵并驾齐驱。 “总之你现在就跟我回家!” “绝不可能!” 剑拔弩张之间,不知是谁起身时碰翻了茶水,刚变翠绿得铁观音怏怏躺在白瓷砖上,碎片散落在众人脚底。 因这场小插曲而戛然而止的争论没了音信。 大眼瞪小眼,似乎都在说:是你碰洒的。 当然不可能怪罪任何一个人,木少倾好脾气地笑着,“碎碎平安嘛,刚好跨年夜,是个好兆头。” 稍稍缓和下情绪,小朋友没了言语,自顾自去厨房拿扫把和拖把。 余照升也因此偃旗息鼓,沉着脸坐下,端起完好的那杯茶啜了一小口。 水温刚好,茶香浓郁。 他也从没见过儿子扫地做家务的样子,很专注,和记忆中乖张的模样截然不同。 又和遥远的回忆交叠重合。 那时候的余江枫,还会抱着腿,甜甜的喊爸爸。 碎渣被扫进塑料簸箕,颤巍巍发出相互碰撞的声音,木少倾突然出声打破一室沉默,“你今晚跟叔叔回家吧,有话好好说。” 她的眼神很诚恳,没有丝毫虚与委蛇。 余江枫有些难过,还有些不解,难道是父亲突然到来惹她不快了? 今夜跌宕起伏,小鳖睡醒了,短小四肢在水里轻飘飘游荡,与玻璃碰撞出清脆的响声。 屋里已经没有其他人,余江枫小心翼翼地靠过去。 声音患得患失,还有点难过地喑哑,“你不要生气,我……我不会让人来打扰你的。” 他黑曜石般的眼眸里,突然盛满这一种名为悲伤的情绪。 就像有人获得了一根甘蔗,品尝到人生难得的甜味,有朝一日却发现那是泡影,回神间,自己已经味蕾苦涩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