视线就粘到了背上。 宴席的最后,莫慈一人喝趴下半桌人,隐约有红色上脸,但还能稳稳站立,听朱邪说完谋划,便给她安排了住处——最好的一间只漏风不漏雨的空房。 朱邪怀疑她也醉了,一直到夜里,到现在都没醒。 否则,在这凌晨一点的烂尾楼停车场外,她怎么会这样向她逼近? “军医小姐打算哑到什么时候?” 莫慈狼似的鼻头凑到朱邪鬓角嗅嗅。 “我去过女子监狱,对你没印象。”朱邪倒撤一步,站在高一级台阶上拉开了距离。 “没印象正常,我们都不敢和你搭话。”她把手放在锃亮的头顶抹一把,掩饰尴尬道,“翟昇听见我和女人调情,才会那样提醒你,吓到你了?不好意思。” “我不在意。”朱邪叹气。 交浅勿言深,这个成年人通用的社交守则似乎对莫慈没有约束力,哪有给第一天认识的人出柜的?尽管不说也能看出来…… “放心,我已经有家室了,只是好奇……军医小姐身上,怎么只有药水味,没有硝烟味?” “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喊我军医,为什么?”朱邪问。 “你来监狱那年,是18年吧,狱长说你刚从南苏丹的战场回来,不是吗?” 南苏丹? 经久的回忆像旧毛毯上的积尘,被陌生的访客掀起,激得朱邪闭上了眼。 原来她去过南苏丹,去过朱巴。 真是的……朱邪在心中轻笑自己:一个修习过心理学的医生,居然没发现自己刻意淡忘的记忆。 名额有限的维和医疗队,优先选拔具备全科诊疗能力、“一专多精”的医生,2017年派遣南苏丹首都的第八批队伍,还特别承担了艾滋病防治宣传的任务——以期对抗这与战乱和贫穷共生的高危传染病。 博士期间,朱邪被推荐至军医大学,继续在临床医学下属二级学科皮肤与性病科深造,毕业后实绩优越,再合适不过。 即便如此,也要通过严格的体能测试选拔,入选后参与包括射击在内的军事训练。 她去参选是为什么来着? 那一年,她想远离一切,去完全陌生的地方。 回忆间,夏季的潮热升起,蒸腾,郁结成热带经久的暑旱。 比颓圮的泥棚和清澈的尼罗河更快浮现的,是不绝于耳的嗡嗡虫鸣。 朱邪拨开回忆的迷雾,看见废墟前形色惊慌的南苏丹士兵。 时至今日,她依然不知道他属于南苏丹哪方阵营。 维和部队要遵守两条时常矛盾的基本守则: 一、不干涉别国内政。 二、尽一切可能保护平民。 如果别国士兵在别国领土上侵犯平民呢? 危机时刻,优先遵守哪条守则,不过是一念之差的选择。 选错了,轻则受到处罚,重则死于纷争。 医生不是维和士兵,本不必面对这样的选择。 可朱邪总是不一样的。 废墟前,她听见自己平生最愤怒的声音—— ? “你要用我救下的命,去强暴女人!?” ? “你是来维和的中国医生,怎能拿枪指我!” “无关国家,无关职业,我举枪,只代表我自己,一个女人。” 怦—— 一声枪响,一颗子弹。 她击碎了曾经梦想的全部信仰。 她没有后悔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