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是亲眼见了她追着人打,将人打到了他面前来。 梅三娘没察觉到周子澹走神。 她点着布:“棉布、白布,以及你们江南送来的丝绸。织布的时候都会刷面浆。刷了面浆的布容易染不上色。有时我们打板的布也会特意上面浆豆面一类,防止一下被染上颜色。染前我们要把布放在水里先浸泡。让上面的浆水脱落。再之后才是染色,拆花。拆花就是将线绳都剪了,将布展开。” 她总结着:“染布因此,在我们梅家一步步来就是作画、制板、印花、扎花、脱浆、染色、拆花。” “至于你需要做的。”梅三娘对上周子澹视线,“扎花、脱浆、染色、拆花。” 周子澹点头。 梅三娘想着周子澹是周家人,是书香门第,是读书人,和梅家的学徒不一样。她回想了一下她去学堂时,见到那些夫子授课时提问的模样:“你重复一下。你要做什么?” 周子澹回答:“扎花。” 他顿了顿,想着刚才梅三娘都说了点什么。可惜走神的时候,左耳朵进右耳朵出,唯一的记忆就是最后两个字:“拆花。” 梅三娘面色缓缓下沉。 周子澹察觉到梅三娘的不悦,有种重新面对学堂夫子的错觉。他下意识摆出略带嬉笑有点点讨好的神情,脚步已经开始挪动想跑:“刷浆对不对?” 梅三娘刚对周子澹看得起一点点,瞬间又变成了看不起。她下沉的脸重新扯上一个虚假的笑容:“我明天就去买一把戒尺。” 学堂夫子能罚抄,梅三娘教是言传身教传授,没有书可以给周子澹抄写。她唯一能学的就是掏戒尺:“下次提问回答错,打手心。错一次,打一次。” 周元淮会教周家两兄弟读书习字,但依旧会送两人去学堂,去向别的先生学习请教。学百家之长才能让人懂更多。周子澹见过不少夫子,有的老迂腐确实喜欢用戒尺。他好不容易远离江南老迂腐,没想到现在碰上个脾气暴躁的小迂腐。 他倒吸气:“这是不是……不太合适?” 梅三娘依旧挂着虚假的笑容:“不打也行,每天晚饭后来学,学完你走人。出门别说你是在我这里学的就成。” 她教出这样的家伙,只会嫌丢人。 周子澹在被戒尺打和晚饭后来学,果断选择饭后学习:“正好我白天也有事。我饭后来!你教我的事,你知我知。我们家里人知道,其他人不会再知道。” 梅三娘寻思着这好像也等同于所有人都知道了。她看着周子澹,怀疑周子澹脑子不太好:“……你真的是周家人么?”总觉得和他兄长和父亲性子都不像。 周子澹听到这话,微抬下巴:“我当然是周家人。” 梅三娘不想让周子澹的事打扰她正事,见周子澹答应了,带着周子澹把刚才两人做的手帕拿去浸泡冷水:“行了,今天就把这手帕染了色。拿回去晾干就成。” 两人一前一后,先把布浸冷水,再把布浸染浆。手帕浸泡冷水不用花多少时间,浸泡染浆则是需要一会儿。 两个人站在染缸面前,没有将手放下去,而是用了木夹翻来覆去。省得等下再洗手。三娘和周子澹说着:“染色一遍一个色。放的时间越久,颜色越是深。” 周子澹这回不敢再走神,还说出了点像样的话:“如同作画一样,水墨涂上去,总落笔在一个地方,是一层比一层深。墨水更会晕开。” 两人看着缸里的布。晚上只有烛火微光,布看上去蓝黄夹杂,全然不像成品布那样有着令人心神宁静的白与幽蓝。 至少现下的周子澹是无法想象最终成品的。 梅三娘带着周子澹去清水里将布上的蓝色染浆洗掉。她和周子澹说着:“上面浮着的浆水要洗掉,回头晾起来。不要放在衣服里带回去。不然你衣服会变色。” 过一遍清水,再过一遍清水,再过一遍清水…… 几遍清水过后,周子澹隐隐觉得手上布的颜色慢慢发生了变化。它似乎并不是在染缸里就直接成色,而是一点点被洗出了颜色一般。 梅三娘拧干水取出一把剪子,轻松将布上所有细绳全部剪去。她连带着将周子澹手上那一团变了色的布也剪了线。 布料摊开,梅三娘将整块布皱巴巴展在周子澹面前,拉了拉平整:“怎么样?” 晚上看着布的蓝色极为深谧。布角上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