到江右,狼狈辗转数年,终于回到徐家先祖最初的来处——钦州堂庭山间的破落村庄。 夫妇俩在人烟稀少的山间小村结庐而居,垦点荒地勉强度日。 她父亲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,母亲更是碧玉娇娇的大小姐,二人年少时都十指不沾阳春水,突然要靠耕种活口,艰难潦倒可想而知。 到徐静书五岁时,父亲积劳成疾,不到三十就撒手人寰,母亲独自带着她,日子过得愈发艰难。 苦撑三年后,她母亲应了同村胡姓庄稼汉的求亲,母女俩总算能一日吃上两顿饭。 如此身世的徐静书自不会是温室娇兰,看着身板瘦小、性子怯软,却经得起风雪,耐得住摧折,绝不会轻易倒下。 **** 从卯时睡到未时,足足五个时辰后,徐静书被饿醒了。 扶墙出了寝房,发觉不知何时下起了雨。 虽说雨不大,到底“一阵秋雨一层凉”,她又才从暖呼呼的被窝里出来,当即被扑面凉意激得缩了脖子。 吃饭时,念荷见她冷得唇色发白,愁眉不展道:“早前从二姑娘那里取来的几套衣衫都不大厚实,这……” 当初借二姑娘的衣衫只是事急从权,郡王妃徐蝉原打算过后再请人来替徐静书量身裁制新衣,哪知跟着赵澈就出了事,再没顾上她这茬。 徐静书乖巧笑笑:“我也没旁的事,待会儿还回床上裹着被子吧。雨停了就不冷的。” 口中说着话,她的目光却始终黏在碗底最后一点鸡茸粥上。就剩一丁点儿了,用甜白小匙刮了半晌也舀不起来,这让她有些焦灼。 掀起眼帘偷觑了念荷一眼,见她正皱眉打量外头的雨势,徐静书飞快端起碗凑到小脸前,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碗底那点粥舔得干干净净。 念荷回头时她已将空碗放到桌上,假作镇定地将双手置于两腿:“我吃好了。” 虽明知念荷并未瞧见她方才的举动,可她还是觉得赧然,双颊隐隐烫红。 “我再去厨房拿一碗吧?”念荷见她吃得干净,寻思是没吃饱的。 徐静书坚定摇头:“已经饱了。”才怪。 到长信郡王府这些日子,她始终有寄人篱下的自觉,不好意思多耗姑母家米粮。 怕念荷还要劝,她赶忙另起话头:“含光院那头如何了?” “我方才去大厨房取粥时,听人说大公子已醒了,送去的鸡茸粥都吃下半盅呢。” 徐静书一口长气还没吁完,就听念荷又道:“可大公子的眼睛,似乎瞧不见了。” 啊?!徐静书猛地抬头,才有点血色的小脸又转白,声气虚弱:“怎么的呢……”难道她的血有问题?!不、不应该啊。 念荷将自己零碎听来的消息转述一遍:“太医官们说,大公子坠马触地时磕着头,脑中有血瘀,需长久服药慢慢化开才能复明。” 听完这话,徐静书才慢慢松了肩。她虽半懂不懂,却对太医官们的诊断深信不疑。太医官可是在内城给皇帝陛下看诊的大夫,不会骗人。 重新回到寝房裹进被子里,徐静书却睡不着了。 她后知后觉地想起,赵澈乍然失了目力,心里不知会多难受。 “太医官说的‘长久服药’,到底是多久?”她使劲挠了挠头,烦躁躁嘀咕。 若他的眼睛很久都不好,那她到底算救了他,还是没救他?到底会不会被赶走啊? **** ?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