骂骂咧咧,还能回家吃饭。这样的活儿,做半辈子都不嫌长。 “兄弟,年前我闲,家里亲戚也少,不用待客,这十来天我能不能继续过来干活儿?”杨大头倒了土拎着扁担过来问,一天一百文的工钱,年前到年后,十来天就是一两多,他可舍不得丢。 “忙年头不累年尾,趁着过年好好歇歇。”程石婉拒。 从头忙到尾的确不是个好兆头,其他有同样打算的听了他的话也打消了念头,颠着钱串子扛锹往家走,“是嘞,累了一年,总该歇歇,总不能还比不上拉磨的驴和耕地的牛。” 工钱发完,钱箱里只剩百来个铜板,人也走得差不多了,程石绕着凹凸不平的大坑走一转,看没有落下的东西,他抬脚往山上走。 “今年我们两口子不回县里,你们打算哪天走,马车我要用,你们赶牛车回去。”程石蹬掉鞋底的泥,踩上青石板,站在门外问。 赵山磨刀的手一顿,看了儿子一眼,摇头说:“我跟勾子不打算回去,我俩留下来守山。” “刘叔呢?”程石问。 “那我明早就回,赶在天黑前还能回去吃顿夜饭。老坤头呢?他回不回?” “他跟你一起,要回去看老伙计。”这个岁数的人,又受过伤,一场风寒都能要了命,应了那句话,看一眼少一眼。之前问过他,老头还在犹豫,程石直接替他做了决定。 程石在外转一圈,杨柳也睡醒了,她坐在炭盆前跟雷婶学剪窗花,见人进屋她掀起眼皮瞅一眼,又极快垂下眼。 程石也不打扰,坐一边端了她的碗喝水,觉得没滋没味又搬出他的小泥炉,从炭盆里挟炭,红枣桂圆和一坨茶砖都摊银网上烤。 “还说愿意陪我喝苦茶,现在变成了我陪你喝甜茶。”程石沏了茶递给杨柳,探头过去看,“剪的是个啥?” “福。”杨柳拍拍身上掉的纸屑,“你写春联我剪福。” 说起春联,程石放下茶盏起身出门,“我把家里的春联写好,明天让刘叔带回去。”出门看见春婶,他问:“你跟雷婶今年回不回?刘叔明天就走。” “不回,我走了你俩天天出门去喝西北风?还是你俩顿顿吃鸡蛋羹?” 小瞧谁?他不会做饭还没长腿?丈母娘就在村头,他还能带着媳妇在村尾饿肚子? “雷婶呢?”杨柳问,“你回不回?” “我也不回,我给你们守着熏房,你跟阿石过年也不操心。”雷婶子毫不犹豫道。 “熏房停火半个月也没事。” 雷婶还是摇头,对她来说,在乡下比回去了还舒坦些。 茶水还烫,杨柳刚抿一口就听人在后院喊她。 “来了来了。”她应声。 程石在书房裁红纸,见人进来他敲了敲砚台,“给你个红袖添香的机会。” “大肚子孕妇你也好意思使唤。”杨柳拖了她专属的椅子坐过去,她臊他:“说不定娘和大舅在家已经买好了春联。” “别说是买了还没贴,就是贴了也撕下来贴我的。” 杨柳撇嘴,拿了砚条倒些水细细碾磨,待他写完一副,两人扯着放到一边晾着。等春婶来喊吃饭,地上已经摊了好几副春联,四角还用金色的颜料写了福字,煞是好看。 饭后两人回书房继续写,杨柳碾磨之余拿出颜料在春联上勾勒绿草和金日,程石见了要来了兴致。对联写完后他拿了画纸出来,寥寥几笔勾勒出炊烟袅袅的房屋,门前撵行人的大鹅,趴在墙头的猫,蹲在院墙下的狗,半个身子跨进门槛等着开饭的大黑子,他看了杨柳一眼,又在留白的廊下添上拧着眉头剥花生的女人。 “阿石,外面来了辆骡车,说是来拉熏肉和鸡蛋鸭蛋的。”春婶站院子里喊。 程石抬头,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傍晚了。 “我们出去走走,去爹娘家一趟,看我丈母娘有没有做好吃的。” 笔杆碰在瓷碟上轻轻一响,杨柳揉了揉额角,绕过地上的春联开门出去,才落上枝头的黑尾雀一惊,扑啦啦飞向后山。 …… 隔日天色刚亮,两卷油纸封着的对联和一坛葡萄甜酒,外加一筐烤兔子都搬上牛车,刘栓子和坤叔架着牛车慢吞吞出村。 家里的饭还没好,杨柳跟程石在外散步,走到村头遇到两架牛车一前一后出村,牛车上挤挤挨挨坐满了人,人人包着头巾,穿着厚袄缩着脖,冷湫湫的冬日,没一个愁眉苦脸的。 “这么早你们这是要去哪儿?”杨柳问。 “去后洼子乡赶集,听说那里的布便宜,今年赚了银子,我们也去扯两身布做两身新衣。”妇人扯住灰扑扑的头巾,说:“再买块儿好看的头巾,过年走亲戚有面子。” 作者有话说: 晚上还有一更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