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午四点的时候,视野出现一座小小山峦,隐约能看到不少人影。到了!柏寒激动地朝前疾奔,累得喘吁吁的眯缝眼远远跟着。 树上绑着杆“幽”字大旗,到处是丢盔弃甲的士兵,古怪的是人人额头上都有个乌黑显眼的“败”字。有人机械嚼着干粮喝酒,有人打着震天呼噜,只有少数人靠坐在树边望着幽州方向,个个目光呆滞毫无生气,和乱葬岗出没的死人没什么区别。 没错,额头都有标记,胸前衣甲还绣着斗大“幽”字。老天爷保佑宋振秋可别跑到其他城市去,柏寒大步上前喊道:“我是幽州城来的,来找人。八百年前出征十日国的宋振秋在不在?” 就像一颗鹅卵石投进死水,一圈圈涟漪慢慢打破沉寂。惊讶好奇疑惑的神情陆续出现在周围兵士脸上,不远处一个靠在树上的男子喊:“那位姑娘,你找宋振秋作甚?” 左耳像是被刀砍掉半片,下巴有个黑痣--宋振秋!柏寒高兴地跳到他面前,从背包取出信物:赵蓉娘绣的香囊和他儿子玩的拨浪鼓,“我从幽州来,你老婆赵蓉娘托我找你,快跟我走吧,她都等了你八百年了。” 这话简直石破天惊,所有醒着的兵士都呆呆望着两人,睡着的也被摇醒。宋振秋本能地接过香囊,双手不停颤抖以致把拨浪鼓掉在地上,连忙捡起,眼泪鼻涕齐齐喷涌:“蓉娘,蓉娘....” 柏寒心里发酸,见背包还有件老婆婆硬塞的旧衫,索性一并举起:“还有住在他家边上的钱大壮,有没有这个人?” 这次无人应答,柏寒失望地叹口气:漫漫八百年时光,这个钱大壮早就离开故乡了吧?刚要收回去,两个兵士拼命摇晃一个脖子长着红胎记的大胖子:“大壮,大壮?” 那大胖子压根不敢相信,确定没听错才战战兢兢走过来,刚接过衣裳就嗷的一嗓子:“是我老娘,是我老娘!”脸埋在衣裳里嚎啕大哭,不少士兵触景生情大放悲声。 眼眶湿润的柏寒忍不住抱抱大黑狗,深深呼吸几口。“都听我说。我是外乡人,不太懂幽州的规矩,请问你们为什么回不了家?” 最先冷静下来的是宋振秋,指着自己额头“败”字:“我们也是出征之后才知道的,已经晚了。幽州的规矩是打了胜仗才能回去,否则就进不了德胜门。我们征讨十日国大败而归,十万人马都被困在城外,想跟幽州人说话都不行:额头没字的人看不见我们也听不见我们,到了别的国家就没事。八百年来陆陆续续走的走散的散,连将军都去了羽民国,只剩我们几百人舍不得走。 “德胜门有什么东西?”柏寒最关心这个,“怎么就把你们都拦住了?” “门神神荼和郁垒。”宋振秋答得毫不含糊:“平常没事,我们这样的一靠近幽州就被他俩打出来,乔装打扮哀求贿赂都没用。第一次被打出来,我们瘫痪一整天才能动,第二次一个月,第三次一整年,第四次用了足足十年才能从地上爬起来。” 钱大壮哭够了,低声怒骂:“上次老子想扒城门看家一眼,那家伙伸手就打,老子足足在地上瘫了一百年。风吹雨打泥土灰尘,蚊子在老子脸上嗡嗡,连挥挥手的劲儿都没有。” 所以他们不敢靠近幽州,只能躲在这里。门神?门神不是唐朝的尉迟敬德和秦叔宝么?柏寒听说过唐朝李世民的故事,这位弑父杀兄的皇帝夜夜被鬼魂侵扰,不得不请两位爱将披甲持械守卫宫门,方得安然无恙。不过这里是死人精怪的世界,必然和我们不太一样。 “神荼郁垒什么样子?”柏寒皱紧眉头重复两个陌生名字,“我是说,有什么本事有多厉害?” 宋振秋有条不紊解释:“城门那么高,身披重甲,神荼持刀郁垒擅抢,都背负龙泉宝剑。其实若论武力,我们拼死一搏总有人能冲进城去,可惜。”他指指额头“败”字,“我们是败兵之将,神荼郁垒一个眼神我们就筋酥骨软,一剑劈下我们谁也躲避不开。” 原来如此,柏寒放下心来,“也就是说,我们外乡人反而不怕,这就好办了:今天来不及了,明天一早我们在幽州城德胜门外集合,我带着我的伙伴缠住门神,你们趁机溜进城去,怎么样?” 就像她提议赤手空拳绑架美国总统一样,身周士兵嘻嘻哈哈冷笑不休,满脸讥讽:“你以为你是谁?神仙还是王母?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