裴道见冲撞的是自家马车,里头坐的极可能是大母,当即向阿四请罪。 阿四摆摆手表示不用,饶有兴致地冲对面大喊:“是老裴相吗?” 那驾质朴得仅剩一点裴家徽记的车内传来带笑的问话:“倒是极少有人当面这么叫我的,这个年纪,是四公主吧?” 阿四心想,那还能有谁呢?面上更是不客气:“是呀是呀,老裴相急匆匆的,这是要往哪里去?” 裴道面露古怪,凑到阿四耳边低声说:“我家大母从来只去兴庆宫的。” 兴庆宫里住的可是阿四的素未谋面的大母——太上皇。 马车揭开一角,露出老妇慈和的面貌,“怎么?四公主有兴趣和我一起往兴庆宫拜访吗?” 阿四从心所欲,绝不逾距:“小辈拜访长辈怎么好空手去,我再过些日子带上礼物,才好去呢。” 老裴相笑道:“那好吧,既然四公主不去,我就要先行一步了。” 裴道犹豫着要出头让阿四先过,她正准备站起来。这时候阿四又不争了,让马夫让道给老裴相先行。 阿四说:“老裴相是道娘的大母,又是去探望我的大母,合该我们让一让。” 裴道有些惊诧,“四娘……” 早些碰见正当权的宰相们阿四不乐意让,却愿意容让已经致仕的老裴相,裴道领受这份心意。 阿四没注意裴道的表情,她等老裴相的马车走远了,才偷摸地说:“我真有些好奇太上皇是什么样子,我还没见过。都说母女相似,太上皇是我母亲的母亲,应该也和我长得很像。你说,我是不是得让今天的事儿传到阿娘耳中,然后阿娘就会让我带上礼物去拜见太上皇了?” 按照某些斗争流程来说,这真是个完美的主意,阿四得意坏了。 裴道撤回了刚才的感动,给出切实的建议:“四娘不如直接和圣上说清楚,圣上既然不介意旧妾面见太上皇,就更不会在意孙女对大母的好奇了。” 阿四一想也是,“那我回头和阿娘说说。” 裴道这才放下心来,护着阿四坐回榻上。 按理说,以阿四的底子不至于被马车轻易甩出去,奈何阿四一沾上马车就跟回到摇篮似的,不出一刻钟就要睡迷糊。今日也是,裴道等人只要是和阿四同坐都特意坐在外头护着阿四。 剩下的一段路上,阿四一直扒着窗点评见到的风景和男人,比如墙内开出一枝花,阿四就说:“这花有点像翰林院的养花学士,总爱往别人家探头探脑。” 裴道知道阿四对养花学士有点怨言,她好笑道:“还真被四娘说中了,旁的人家哪里能让花开到别人家去,这一株桂花是养花学士舍不得裁剪,硬是求着邻居容忍,因此保留的。” 阿四愤愤:“要是把这份心思放在国事上,也不至于现在还在翰林院养花啦。” 养花就算了,毕竟是给小公主养花,但阻拦了伴读帮写课业就难以容忍了。没点眼力见,怪不得永远只能养花。 阿四发觉自己放不下养花学士的事,她愤然起身让人停下马车,去把那一支穿墙的桂花裁了拿来别在马车窗上。果然隔着老远听见那户人家里直呼肉痛的人声。 养花学士匆匆忙忙赶到门口,已经连阿四的马车尾巴都看不见了。 裴道反而有些羡慕:“能将兴趣做到最好,甚至靠兴趣有温饱,真是令人钦羡。” 阿四听出弦外之音:“道娘是有想做的事吗?” 裴道的眼中若有光:“假如可以,我想走遍万里河山,以双足丈量大地,用双眼一览四海风光。” “这确实是很美的事,”阿四狠狠点头,表示大力支持的决心,“反正裴家人这么多,道娘就去做嘛。缺了什么就和我说,总是能解决的。” 裴道说:“正是我知四娘和亲人都不会反对,我才更加舍不得。有四娘和亲眷在,何时何地我都能出门去游览,但世上能受到这么多关怀、拥抱无数机遇的我只有一个。必得报效家国之后,再满足自己的兴趣。” 阿四锤手道:“为什么一定要有个先后,委屈自己呢?世上就是有两全其美的法子的,只是道娘还没找到。等我帮你想一想……有了,道娘可以做世界上最细致的舆图啊。道娘懂得多,书画都好。再将见识的风光记录、描绘下来,这也是能堪大用的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