坐下写吧,好好地写,省得我再一户户去清查。” 这句话比姬无拂之前的话都要轻,官吏却如逢大赦,逃也似的端坐下,下笔飞龙走凤。 秦王未取广州司马的命,他却倒在地上没了反应。校尉上前用刀柄抬起他的脸查看,回到姬无拂身边禀告:“司马胆子太小,吓昏了。想来,诸位的胆子应当不会大过路都督与司马。” 士可杀不可辱,反抗权贵被杀了还能在青史上留名,受辱留下的名字将永远夹杂嘲笑和讥讽。一如广州司马,在场众人再不能忘怀他今日的奇特表现。 等罪状交的差不多了,姬无拂拍拍手,校尉用一壶冷茶泼醒广州司马:“真昏也好,假昏也罢,我们已经令人去通知亲眷,带着衣衫、人手来把脏污打扫干净了就能接司马回家去。” 夜半三更,堂下人陆陆续续走出都督府,家人已经在外面接应,官吏们无一例外地避开广州司马及其亲人,一瘸一拐地上车回家。端坐半日,且无支踵,任是一双铁腿也该麻木了。 姬无拂吃过夜宵,靠在窗边遥望今夜月色,与被她叫来睡在小榻上的绣虎嘟囔:“和这些人相处真没意思,我有点想阿娘阿姊了。” 第240章 先是广州都督路氏遇袭, 随后秦王在广州闹出这样大的动静,周边的州府官员听闻没有不震悚的。不少人听得消息的当日,头一件事就是铺开纸写上一本奏疏, 快马加鞭就往新都御前送。 大小官吏数十人, 秦王说关就关、说打就打了,兔死狐悲物伤其类, 以小贪为家常便饭的偏远州府官吏, 如何能不害怕这样的人长久地待在广州, 如果她有一天往其他州县去了呢?下一个被架在刀口的可就是他们了! 深夜从都督府离开的官吏一夜难眠, 而姬无拂向绣虎抱怨完,倒是睡得挺香, 直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梳洗。她吃用过海鱼汤, 美滋滋地在院子里闲逛一圈, 欣赏都督府开阔富丽的花园。 这路氏,住的地方比她的王府还大,贪墨的财帛库房都堆不下, 这海上的生意危险归危险,是真心能赚大钱。 姬无拂考虑到都督府内的事情终究瞒不过世人,稍微逛了逛就回到内室独自面对满桌的账册、供词, 随便打开两页翻了,没过多久就丢开毛笔, 痛苦捂脸:“绣虎啊,你当时怎么不提醒我带一个刀笔吏,等我弄明白这堆东西,消息都该传到新都了。” 绣虎端上茶点放在秦王手边, 爱莫能助:“出门时大王只说要看看广州的海船,没说要广州的生杀大权。再说, 当时吴王是带刀笔吏的,眼下不凑巧,只能大王自己辛苦一场。” 人想偷懒总是能想到办法的,姬无拂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一推,捏着宣纸抬起头道:“不管这些劳什子东西了,你去让那个商贾来一趟,务必给我带上二三十个识字的人,帮我把这些玩意抄上三五份,和广州司马一起分批次送往新都。我先随便写个大概事宜,让人急着送。其它的就交给大理寺头疼去吧。” 为人主,最要考虑的就是用人之道。姬无拂把自己偷懒的行径美化为追求垂拱而治,效仿古之先贤。 一旦过了心理这一关,偷懒更是顺理成章。姬无拂用了一刻钟将最近的事情写明白,懒得多做修改,立刻装入信封让绣虎送到驿站,差送新都。 府里凡是有空闲的人都被拉出来誊抄,一批人抄写一批人检查,再留一部分人分装,争取在两日内将证据和广州司马、以及广州都督的人头送上路。 等一切事了,俞二又来提醒秦王:“偏院里还招待着几位贵客,她们的去留还等着大王的吩咐。” 什么贵客? 姬无拂眨巴眼想了两秒,才记起路氏的家眷还在都督府里住着,路氏年过五旬,连孙辈都有了。广州不似都城开放,这儿的女人大都传统,路氏的正妻是个老人,大概率是无法从路家这个即将陷落的泥潭里脱身。她无意为难无辜妇人,但律法上株连的惯例,暂时是不会取消的。不过,路氏已死,看在他的死相上,朝中应当不会再难为他的家人。 姬无拂道:“别亏待了她们的吃穿,派个面善的人去问问,是要跟随路氏的尸首入京,还是我另外派人送他们返回祖籍。哦对,广州司马家中也去问候,就通知他家里人收拾收拾,准备跟着上京吧。其他的官吏中再选出二三个贪污突出的的,旁的就先放归任职,等大理寺计较。” 广州司马的罪名尚未盖棺定论,他的家人姬无拂不好提前做主,便一并送回京中,交由大理寺那头另行处置。 “喏。”俞二得令出门不到两刻钟,管事进门来问:“大王雷厉风行肃清广州官场不正之风是天大的好事,可强龙不压地头蛇,往后的事就难办了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