胡亥边听边思考。 叔孙通继续道:“李信连破数城,引兵东去,却不查身后有楚军尾随。原来楚国大将项燕,率兵二十万,趁着我朝将士没有防备,突然袭击。我军仓促应战,丢了两座营垒,死了七名都尉。李信带残兵逃回,向先帝请罪。” “先帝震怒,亲请老将军王翦出马。王翦带兵六十万,以蒙恬为副手。而楚国此刻也是集结全国之力,项燕率四十万大军,在平舆严阵以待。而先帝亲至郢陈督战。” “老将军王翦坚守不出,楚军求战不得,日久斗志松懈。项燕于是率军东撤。老将军王翦这次出马,大败楚军,攻取多座城邑。又二年,老将军王翦带兵南下淮河,直插楚国国都寿春,生俘楚王负刍,由是楚亡。” 胡亥等了半天,不见下文,“完了?” ……这是没听够? 叔孙通想了想,也对,又忙添上了后文,道:“老将军王翦凯旋而归,先帝赐予良田美宅无数。再后来王老将军荣归故里,现在王老将军的孙子,王离大将军正为我朝戍边呢。这也算是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了。” 如果是以前,胡亥会觉得叔孙通讲得很好。 可是现在,他听着,总觉得少了点什么——叔孙通讲得太正了。 胡亥瞅着他,问道:“就没点什么野史?小道消息之类的?” 叔孙通屁股还疼着呢,哪敢扯什么野史小故事,一个不慎弄成诋毁先帝就等死。 他一脸呆滞回瞅过去,“啊?” 胡亥看着他装蠢的模样,牙疼似地抽了口气,挥手道:“滚滚滚,你不用装就够蠢了!” 叔孙通立刻就脚底抹油、溜之大吉了。 虽然没有赏赐,但是没挨揍,也没被罚款,这就是进步! 叔孙通离开之后,李斯便携幼子李甲请见。 “他们父子俩一起来的?”胡亥愣了一愣,“叫他们进来。” 李斯在先,李甲在后。 父子俩进得殿来,李甲便“噗通”跪下了,低着头道:“小臣前来请罪。” 李甲请罪,是真心实意的。 陛下亲自提拔他做的中郎将,却是刚上任,就让陛下在他守护下出了这样的祸事。 李甲觉得丢人,真丢人。 早上出门,他不看镜子里自己精神的影子了。 巡逻在宫中,他也不好意思看自己前胸甲上披着的花边了。 十六岁的中郎将?以为是个人物呢。 结果呢? 办差出了这么大的祸事! 陛下把命交给他,他却没给守护好,没脸见人,有罪! 李斯在旁边斥道:“逆子!还不退出去!陛下日理万机,哪里有空理会你这小事儿?就算要请罪,也该等陛下伤好了再说!”又对胡亥欠身,叹息道:“老臣教子无方,叫陛下看笑话了。” 李甲不解地瞅了一眼父亲。刚刚父亲明明是支持他来请罪的啊?怎么转了态度。 不过他倒还记得父亲叮嘱的“不管父亲说什么,他只管答应就是”,于是老老实实跪着,没反驳。 胡亥看向阶下笔挺跪着的少年。 只见他虽然神色桀骜,却有一分世家公子的贵气,与江湖草莽之气不同。年纪虽轻,然而身躯已经发展到年龄前面去了,肩宽腿长,一看就是习武的好苗子。 胡亥挥手止住李斯的斥责,笑道:“李卿何必苛责幼子?莫要吓坏了朕的好儿郎。李甲,朕看你不是来请罪的,是来请功的?” 李甲见皇帝维护自己,只一句话就让父亲不敢再说,不禁又是感激又是崇拜,此刻见问,急道:“小臣真是来请罪的。” 胡亥笑道:“当时若不是你那一剑挥来,打偏了飞来羽箭,朕这会儿只怕已成了孤魂野鬼,哪里还能治你的罪呢?该请罪的另有其人。” 事发于咸阳城中,咸阳令阎乐难辞其咎,他却不曾来请罪;连赵高也未曾露面。 这念头在胡亥脑中一闪而过。 他岔开了话题,“你说,朕该怎么赏赐你才好呢?” 李甲有点发晕地仰脸望着皇帝。陛下是那样年轻亲切,甚至比他家中兄长还要亲切——可是陛下又是那样尊贵。他跪在地上,手指扣紧了砖缝,也许是紧张,也许是激动,有点说不出话来。 胡亥笑道:“你小小年纪,已经做了中郎将,朕可不知道该再封你做什么了。” 李甲脑中一热,冲口而出道:“小臣愿随章邯将军出兵,为陛下讨平叛逆!” 李斯只觉眼前一黑,一个长子在前线还不够,小的也跟着添乱。他颤颤巍巍道:“陛下,犬子无知……” 胡亥不理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