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次大败,大伤元气,死者不计,伤兵众多,仍可全力作战的士卒,不足三万之数。 项羽亲自探看伤兵。 伤兵者,断手断脚也是常有的;更兼天气寒冷,被困衣食短缺,伤处疼痛,哀嚎哭喊之声遍布营帐。 项羽观之不忍,虎目含泪。 当下楚军将领商议突围之法。 项羽一一看去,却见熟悉的面容减了一多半……他猛地闭上了眼睛。 众将领都已得知蒙盐叛乱之事,可是项羽不主动提起,他们也便不敢提及。 而直到议事结束,项羽都无一语提及蒙盐。 就好似这个人从未存在过。 厮杀了一夜,项羽已经乏极了。 往常这时间,他该是睡得正香。 项羽睁眼盯着帐顶。 他健壮的身躯,一向是他引以为傲的。他能吃能睡,能带兵能杀人。他能笑能怒,能御下能制敌。 遍天下,再找不出像他这样厉害的人来。在他看来,什么刘邦胡亥,都是软蛋;各路诸侯,都是乞食的狗。 这天下是他打下来的! 可是怎么就走到了今日? 他一直在打仗,也总是赢。他打赢了巨鹿之战,打赢了关中之战,打赢了齐地之战……太多了,他已经赢到麻木…… 可是怎么就走到了今日? 他对那些人并不坏啊!为什么都背叛了他? 他对老部下黥布总不算坏?分封的时候,把九江这样好的地方给了他,又是楚地。结果黥布竟然勾结刘邦那小人!着实可恶可恨! 还有蒙盐…… 想到蒙盐,项羽心中太难受了。 难受到叫他不愿意再想下去。 他逼迫自己转而去想,要如何休整,如何突围……如何卷土重来…… 想着想着,他朦胧得睡着了。 与此同时,外围的蒙盐正与韩信相会。 夏临渊笑道:“原来蒙盐你是诈降——我们其实心里都嘀咕这事儿呢。当初在江州,陛下当着我们的面,说过一句叫你去跟着项羽。不过没了下文,我们还当是陛下调侃你的,原来是早就设了计。倒是李甲跟我提过一嘴,说你可能是诈降——不过等到陛下的告诸侯书出来,你可就是大秦头号要犯了!我们还以为……嗐,是我们想错了你。没想到啊没想到……” 他与李甲“不得不”留在韩信军中已经数月,时常担忧什么时候能活着回咸阳去。 现在忽然蒙盐回来,真是意料之外的大喜事。 夏临渊自觉这下子自己这条命是保住了,于是见了蒙盐,不由自主就开启了从前的伙伴模式,话痨到停不下来。 与夏临渊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的,却是蒙盐的态度。 他静默地走进来,散落的黑发半遮去眸中神色,映月流光的青霜剑此刻在他手中,向下滴滴坠着鲜血。 李甲拉了夏临渊一把,示意他噤声。 夏临渊也察觉气氛不对——明明是打了大胜仗,这蒙盐却好似全军覆没了似的。 韩信打破了这叫人不安的岑寂,“若不是陛下密信,我也不知蒙将军深入虎穴、以身犯险。既然已围楚军于垓下,我们当一鼓作气,打个彻彻底底的胜仗才是。蒙兄,你在楚军中日久,最知道楚军弱点,可有良策?” 蒙盐眼珠微微一动,轻声道:“……楚军的弱点么?” “正是。” “楚军的弱点,便是项羽的心。” “什么?” “项羽为人自负,喜好逞其勇猛智谋。”蒙盐垂着眼睛,声音淡漠,像是冰封了一切情感,“围困日久,他必然要带军突围的。” 韩信点头道:“楚军被困,粮草不入,不想慢慢被饿死,自然要突围。” 蒙盐道:“有的将军突围,各组人马,分处溃围。而项羽,却会聚精兵于一处,由他亲自带队,择一处突围。” 韩信一面思索一面赞许道:“的确如此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