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远这才惊觉,他已经长得这么大了。莫小凡是他从清风剑派带出来的,他的师弟,可恍惚间,这样的关系却越来越淡了。 因为他离东海、离青霞峰已经越来越远,两年不到,物是人非。 谢卿书曾告诉他,半年前东海寄来了两封书信,一封给木栖吾,一封给他。但是从见面起,萧情就没有提过这件事。 方远大概猜到了里面说了什么,他也不说破,慢慢就成了默认。 他大概没有师门了。 他也应该收一个徒弟了。 * 马车从上清走到东陆,花了一月,临到东陆的万枫林时,已经是十一月底了。 因为临海,又有佛光庇护,东陆的天冷得慢,沉得缓,处处都透着寂静和细腻。万里枫林混着滔滔海浪,打落大片大片的枫叶,飘零远散,翻起一阵叶香。 东陆的凡人也是最多的,这里不兴修真,佛道昌盛,凡人生活宁静而富足。 方远马车走在枫林山道时,两边隔段路就跑出一个的茶摊。路上行人商队络绎不绝,他们的生意自然也好得很,一个个都眉开眼笑的。 他也下来喝了一杯。 客观,您要出家?卖茶的摊主不敢置信道,您不是道修吗?! 方远示意他小声点,轻咳一声,喝了一杯茶。 萧情在一旁把玩紫萧,似笑非笑。 那摊主回过了神:哦,如果是这样,您得沿着这条路一直走,走到尽头的梵音寺就好。 东陆地势狭长,从北到南成了一条线,但东西两端细窄,最中间的部分刚好连着通往中土的枫林大道,也是梵音寺在的地方。 梵音寺可是东陆最大的佛寺了,想去那里出家的数不胜数。 摊主就想去,可惜里面的僧人说他没佛缘,不收。 不然谁搁这卖茶啊? 方远喝得再慢,茶还是喝完了,他慢吞吞上了车,让萧情带着往梵音寺走。 其实他已经想开了,天涯何处无芳草,何必单恋一枝花,木栖吾没了,他还有很多的栖吾,比如花栖吾、水栖吾、雪栖吾,总有甜蜜蜜的爱情等着他。 出家当和尚,好像不是很明智。 而且他迈进入圣期了,寿命有八百多年,刚开始方远还没有什么概念,毕竟从前一直是麻瓜。但后来转念一想,这相当于他能从秦朝活到唐朝,看过一道沧海桑田,还跳出了生老病死、不用受冻挨饿,心里忽然就开阔了。 还相当于他八百年不能吃肉。 但是牛皮已经吹了出去,现在反悔,岂不是显得他很没有面子。 方远抿着唇,觉得自己好像被架着去参加家长会一样,脑子里乱七八糟的,偏偏又不能半途跳车,或者把家长踹下去。 于是他慢慢看向了萧情。 给个台阶下,他就不生气了。 萧情却温声道:很快便到了,不要着急。 方远心里忽然有点委屈,也不看他了,默默数储物戒里的零食和肉干还剩多少,甚至真的开始想自己能不能背下那么多经书。 佛道双修,其实也不是很难。 他很想赢过萧情一次,不管是在嘴皮子上,还是别的什么。 枫林山道很长,他们一天是走不到尽头的,还需休息一晚。当晚仍是萧情守夜,或者说,从暴雨那日开始,萧情就从未让方远和莫小凡守过夜了。 第二日黄昏,他们终于抵达了梵音寺。 佛修的寺庙和中土大宗相比其实本质并无区别,都是传承道法、佛法之所,互相之间也有倾轧斗争。但东陆有一点比中土好,那便是佛修之中,只有一个当时无愧的寺首。 梵音寺。 结界流转、金碧辉煌,梵音寺高大雄伟,门墙连绵,从大门踏进后,可以清楚看见陡然跌落的悬崖,下方乱石嶙峋,大大小小的庙宇层层扣落在里面,不断朝两边延伸。 整个寺庙,就像陷进了雪松、枫海之间,只有木索桥相连,美不胜收,让人赞叹。 引路的小僧双手合十:两位贵客到来,有失远迎,请往里面请。 萧情伸手,将方远从马车上抱了下来。 方远硬着头皮走在前面,随引路小僧来到了会客禅室。 做和尚也得梵音寺看得上他,万一他的资质只够扫地小僧,那就可以走了。 在禅室等了会儿,便有一行人步履生风的从外走了进来。领头的老者身披袈裟,手捻佛珠,慈眉善目,初看像是凡人,细看却深不可测。 方远站了起来,先行了一个弟子礼。 禅室里奉茶的僧人也垂眉道:主持。 方远心里一惊,他不过是一个入圣期,又没有大宗的信函信物,怎么会惊动一寺的主持?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