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皇帝骨子里,还是继承了皇家一脉的独断。 君王一言,无可更改。 白日里在朝堂上威严无比的皇帝,到了夜间的时候,却忍不住去了昭和宫。 他去的时候正是黄昏,春末的天带着暖意,风吹到殿内,将那里面的烛火都映照的格外柔和。 文清嘉正在考较宣和的功课,他比了个嘘声,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背诵:“知止而后有定,定而后能静,静而后能安……” 九岁的宣和,个子抽条似的长,褪去了前两年的圆润,现下倒隐约有少年人的模样了。 而他身边的文清嘉,一如既往的眉眼恬静。 她出身文家,举止气度都不凡,才学也是好的。 宣和的教养,他并没有过问太多,偶尔看到,还是忍不住感叹一句,文清嘉将他教的极好。 “父皇……” 宣和先发现了他,回头恭恭敬敬的请安:“儿臣叩见父皇。” 一旁的文清嘉也放下书,起身向他行礼:“臣妾叩见皇上。” 上官卓点头应了,将二人扶起来,笑道:“可曾用膳了?” 见她们摇头,上官卓便又道:“那便一起吧。” 待得吃完饭后,宣和便行礼告退了。 他鲜少留宿,这三年更是从未夜间踏足过昭和宫。 如今来了,文清嘉倒是有些诧异,斟酌着问道:“可要让宫人预备汤池?” 闻言,上官卓摆了摆手,道:“不必了,朕待会还有些公务。” 听得这话,文清嘉了然,应声要去给他倒茶,却被上官卓给拦住。 “朕……” 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。 白日里,在百官面前,分明他是理直气壮的硬气。 可见了文清嘉,却到底觉得心中惭愧。 这个姑娘,他亏欠良多。 见他这模样,文清嘉却是笑了:“皇上想说什么,只管说吧,臣妾听着呢。” 上官卓轻叹了一口气,良久才道:“这辈子,朕都不会再立皇后,你可会恨朕?” 他心知肚明,当初皇后的位置,按着规矩原该是文清嘉的。 可他没给。 而现在,元娘去了三年。朝臣们上书请求立皇后,那个位置,也该是文清嘉的。 他依旧没给。 原就是他理亏在先。 文清嘉原本以为是什么事儿,听得他这话,却是轻轻地笑了笑,摇头道:“皇上,臣妾为何要恨你?那个位置,唯有梅姐姐担得起。” 从知道梅元娘的存在之后,文清嘉便将自己的位置摆放的很清楚。 人不能贪心,她已经有宣和了,不可再贪得无厌。 更何况,皇后的位置,她也从未稀罕过。 只不过是因为…… 皇帝是他。 仅此而已。 她说这话的时候,眉眼中满是诚挚,却看得上官卓心头一疼。 他一时竟不敢看她的目光,轻声道:“不,你担得起。但朕有私心,对你不住。” 他曾许诺,待元娘一生一世一双人,可他没做到。 后来出变故之后,他便许诺送她母仪天下。 他做到了。 可她已经没了。 但纵然是她死了,那个位置,他这辈子也不想再让别人沾染。 念及此,他复又看向眼前人,却骤然想起当年往事。 她十八岁生辰的时候,借着醉酒求他,想要一点点爱。 可他给不起。 而现在,皇后的位置,他也给不起。 “是朕亏欠了你。” 听得他这话,文清嘉的眼却是骤然红了。 她咬了咬唇,慢慢的摇了摇头,勾了一抹笑容,轻声道:“陛下,你这一生,谁都对得住,唯有待自己太过亏欠。” 她仰头看着他,不过三十出头,他已然两鬓生了白发。 “臣妾什么都不求,若真有所求,也只有一样——求您以后对自己好一点,就当是,全了梅姐姐的心意,可好?” 她的目光太过澄澈,内中的爱意,纵然是极力掩藏,却到底从眼角眉梢泄露了分毫。 上官卓心中一痛,伸出手来,抱住了她。 良久,才听得他微不可查的声音:“好。” 男人的怀抱那样温暖,文清嘉觉得,只这一个拥抱,就够了。 她眼尾通红,却强撑着没哭。 情深不寿,慧极必伤。 她不需要他的爱,她只想要,自己能够伴在他身侧,长长久久。 即便此生都无爱,又有何妨?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