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寻常人,自然是不肯的。 但秦峥却答应的干脆:“可。” …… 萧景辰做法时,天地昏暗,黄沙漫天。 秦峥身在阵中,以鲜血为引,渡亡魂重见天日。 恍惚中,他似乎听到了凄厉的哭声。 女子呜咽凄然,让秦峥的心骤然便揪了起来。 他分明什么都看不到,却有一种敏锐的直觉。 是她。 “阿……九?” 那个名字,在他心里念了无数次,可如今他眼前空无一人,却觉得那名字叫的格外艰涩。 “她在你身边。” 萧景辰突然开口,声音淡漠:“她说,这些年,她都在跟着你。” 凡夫俗子,见不得鬼神,可地上的纸符上,却有血泪凝结。 身上被割了几十刀的秦峥未曾皱眉,可听得这一句,却骤然慌了神儿:“她……在这里?” 萧景辰点头。 他也是凡夫俗子,纵借着这阵法,可也是看不到的。 但他能感知的到。 秦峥这才后知后觉的想起一件事:“她……若是回到过去,可还会记得这一切?” “会。” 萧景辰的回答,让秦峥神情一白,暗哑着声音,近乎决绝道:“可有法子,让她忘了?” 他这些年如同疯子一般,双手染血,身在地狱。 这般模样,不必让她记得。 萧景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末了,只道:“贫僧尽力。” …… 九九归一,渡亡魂,引苦主,尘归尘,土归土。 但逆了天命,尘土之下的种子却被种下,他日是开花亦或是衰落。 谁又可知? 七日后,萧景辰从这个阵法中出来时,身上虽仍着僧袍,却是浑身狼狈,眉眼枯槁。 而秦峥…… 他像是一具骷髅。 自此之后,秦峥的身上,便多了一个贴着心口放的荷包。 那里面放了一张符纸,上面有晕开的一滴血泪。 还有鲜血晕染的一句话。 阵法成的时候,萧景辰将之交给了他。 而秦峥只一眼,便认出了顾九的字迹。 那是他的阿九,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。 生死不得与君同。 …… 做法之后,萧景辰是被抬回到朔安城的。 他大病了一场,一年都不得起身。 而秦峥,更是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虚弱。 像是三魂七魄被分割开来的虚弱,让他连长剑都提不起来了。 他从武将转成文官,一年后,终是撑不住,辞官离朝。 皇帝原是想要挽留的,可看着眼前臣子满头的霜华如雪,那些挽留的话,到底是没能说出口。 那一年,他才三十五岁。 秦峥没活过四十岁的冬天。 从五年起,他辞官之后,便遣散了身边的仆从侍卫,孤身一人走遍了西楚。 每到一个地方,他便会拿出安放在心口的荷包,倒上两杯酒。 一杯入他腹,一杯入尘土。 那荷包里,除却那一张血泪凝结的纸符之外,还有被挽成同心结的头发。 新婚当日,他面无表情的由着礼官将他夫妻二人的头发剪下来,挽在一起的时候,秦峥并没有想过,此后余生,他所能握住的,唯有这一缕发。 阿九以血泪写下了生死不得与君同,他偏要让她知晓,不论生死,他都会带着她。 哪怕…… 他只有这一缕发。 结发同心。 冬天下第一场雪的时候,秦峥回到了京城,打开了自己的坟墓。 那陵墓是他早就修好的,墓室不大,人走进去需的弯腰而行。 且墓室留了机关,他进之后便被封锁,若有盗墓贼人破开,便会顷刻倒塌。 墓室内味道难闻,秦峥却恍若不觉,他脸上甚至带着闲适的笑意。 像是去赴一场,许久之前便该前来的约。 棺椁被打开,秦峥从容的躺了进去。 身侧是一具早已看不清楚模样的骷髅,秦峥小心翼翼的抱着他的恋人,露出了满足的笑意。 而后,合上了棺材。 也将最后一抹空气彻底隔绝。 六年前,萧景辰告诉他,若要逆天改命,他便会短寿折命。 而六年后,秦峥当真应验了那个誓言,自己将自己闷在了棺材里。 窒息而亡,不得好死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