嘴欲呕的动作,“嘻嘻——会把人家接生婆吓死的吧!” 他的声音又清又脆,还带着些少年的清朗,带着笑说话时,便如珠落玉盘一般,干净利落又爽脆,听声音便叫人觉得是个好人。 然而,这会儿谁都不会把他当做一个好人。 好人不会说出这样恶毒的话。 有人的目光落在他身上,但更多的人,却是看着崔珍娘。 她蒙着面纱,形销骨立,不看脸也是骨头架子一样,而看脸——面纱上露出的部分,皮肤黑黄,眼如绿豆,再配上那焦黄稀疏的发,便是不看面纱下的部分,也看不出半分美貌。 而此刻,那露出的一双绿豆眼已经睁到了最大,眼珠颤抖一样左右疯狂转动,稀疏短浅的眉毛剧烈抖动着,像一只褪了色、身体还残缺不全的毛虫,被按住了死穴,疯狂地挣扎着,想要求得活命,然而谁会在意一条毛虫的生死呢? 它越挣扎,便越叫加害它的人兴奋。 就比如此时,看着她这模样,方朝元竟然拍手笑了起来。 “哈哈哈!” 他指着崔珍娘,好似看到一只可笑逗趣的猴子。 然而那笑声戛然而止。 “啪!”这是响亮的耳光声。 “砰!”这是清脆的倒地声。 方朝清的手心很麻,很痛,用尽全力的一掌,不仅被打的人疼,打人的人也疼。 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下手心,还未来得及对那张被他瞬间打地发红发肿,嘴角都流出血的脸说什么,便听身后“砰”的一声。 围观的人发出一声惊呼。 崔珍娘的丫鬟婆子们更是惊叫起来。 众人灼热的目光注视中,那疯狂挣扎的毛虫终于停息下来,绿豆眼也不再转动,而是突然直愣愣地,再然后上下眼皮一翻,那骨头架子一样的身子,便“砰”地一声,直直地向后倒去,倒在坚硬的石板路上。 石板与人肉相撞,本应该是闷闷的声音,但众人听在耳里,却诧然发觉那声音又硬又脆。 分明是一具骨头撞上石板。 “小姐!” “我可怜的小姐呀!” 侍立的婆子丫鬟们愣了一下,才忽然回魂似的尖叫起来,一下子刺入方朝清的耳朵,刺醒他因为打人而生出的片刻茫然。 “珍娘……”他看着那倒下的人影,喃喃了下,忽然又转头看方朝元。 方朝元捂着脸,身子都被打歪了半边,一缕鲜血从嘴角流下来,流到弧度圆润,甚至还带着些婴儿肥的下颔,然后分成断线的珠子,一滴滴砸在青石板上。 他抬起头,眼里同样有些茫然,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打了。 他看着方朝清。 方朝清也看着他。 方朝清忽然开口,声音很轻很轻: “你不是我弟弟。” “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。” 说罢,他转身,脚步踉跄,却飞一般地向前跑,一直跑到崔珍娘身前,蹲下身,小心地抱起那躺在地上一动不动,摔倒时面纱歪斜,露出一张鬼怪般面孔的崔珍娘。 崔珍娘眼皮紧紧合着,鼻息微弱,看着简直就像死了一般。 “珍娘。”他又叫了一声,忽然眼泪落下来。 “对不起。”他说。 —— 方朝清抱着崔珍娘进了方宅。 方宅的下人,除了飞奔着去找大夫的,也一股脑儿地进了宅子,然后将大门紧闭。 许是看没有热闹瞧了,围观的人群也渐渐地散了,散去时,各个摇头晃脑,心有戚戚焉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