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实他今天有些紧张。 岑砚也看出来了。 好在宫内流程繁琐,真见到了盛武帝,又还好。 无他,病床上的人实在是衰老得厉害,说一句弥留之际,庄冬卿都觉得不为过。 勉力支撑着起来,靠坐床头。 岑安安发挥了他一贯嘴甜的本事,一句接一句吉利话,哄得盛武帝合不拢嘴。 甚至笑得太急,冯公公还给端了水来,喂盛武帝喝下顺气。 “很好,很好,见到你有后了,又有了中意的人,朕日后见了你爹,也好交代了。” 说了一通话,盛武帝精力消耗得厉害,撑着道。 说完又叫庄冬卿上前,也问了几句,一问一答间,看着庄冬卿的模样,盛武帝有些出神,竟是忽然喃语道:“他这神态,还有些像你娘当年。” 庄冬卿愣了下。 岑砚答道:“他只是没什么心眼罢了,别的地方和陶太妃,还是不像。” 盛武帝混浊的眼球粘着庄冬卿,看得庄冬卿很不舒服。 “也对……” “陶慧是没法有城府,你找这个,倒是打心底里敞亮的。” 盛武帝精准道。 岑砚只笑笑。 庄冬卿硬着头皮又回了几句,盛武帝便要亲自赐婚,圣旨其实都写好了,冯公公代笔的,盛武帝只在空缺处,属上两人姓名便是。 待圣旨写成,庄冬卿恭恭敬敬接了,脑子却是恍惚的。 一下子真成了王妃,有点绕不过弯儿来。 说很高兴,不至于。 但说不高兴,好似只一张薄薄的纸,又让他有些奇异的归属感觉。 “让王妃和世子下去吧,还有些话,咳,咳咳,我要单与阿砚说说。” 进门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盛武帝便支撑不住,挥退了庄冬卿与岑安。 岑砚:“那便劳烦公公领卿卿与安安去侧殿。” 闻言冯公公不由看向盛武帝。 他走了,房间内只剩两人,这场对话便是密谈了。 显然,岑砚还是知晓盛武帝心思的,他说完,盛武帝便挥了手,让冯公公带人下去。 冯公公行了礼,依言。 庄冬卿不由看向岑砚,目光带着几分忐忑。 分开时被轻握了下手掌,听得岑砚低语道:“等我一会儿就来。” 庄冬卿点了点头。 牵着岑安跟着冯公公出了门。 待两人步出寝殿,大门被吱呀一声合拢,盛武帝又坐正了少许,而岑砚,也终于抬起了眼睛,认真仔细地端详眼前的至尊。 两年不见,躺在床上的时候感觉还好,真正醒来,说上话,盛武帝的老态便再也遮掩不住了。 “朕老了是吧?”盛武帝好似能窥见岑砚的内心,点破道。 岑砚垂目,眼睫下覆,断开了视线接触,“陛下莫说这些丧气话,万岁千秋,大盛还离不开您。” 盛武帝笑了笑,“也就你肯说这些哄朕了。” 岑砚:“六皇子不是如此说的吗?” 盛武帝脸上的笑容一滞,寝殿的空气一下子凝固,再开口,盛武帝直接道:“所以,你为什么会选小六?” 衰老。 但问出这句话来,也气势十足。 若是再年轻十岁,这一句只怕会问跪不少官员。 但没有这个可能了, 眼前的人,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者。 岑砚视线落在盛武帝放在被子外的那只手上,手背干瘪,皮肤上星星点点的老年斑格外惹眼,提醒着这具身体主人已昭华不复。 “臣其实,并没有选择六皇子。” “您知道的,臣对谁继位,都是一样的态度。” 盛武帝笑了下,冷笑,“莫要糊弄朕!” 岑砚:“臣不敢。” 胸膛起伏了一下,盛武帝想发火,但不知缘何,最终忍住了,软和了声气道:“朕时日不多,阿砚你是我看着长大的,怎么也算,咳,咳咳,算得你半个长辈,这种时候,连你也要诓骗于我吗?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