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夫人声音越来越低,后面几不可闻,消弭在风摇蔷薇阵阵香中。 容淖也不打断,耐心听着。 “人老了没个新鲜见识,嘴痒时只能讲两句古,平白耽误了你的功夫。”老夫人并未在回忆里深陷太久,一盏清茶冲淡思绪,整个人再度归于平静,瘦骨嶙峋的手撑住石桌僵硬站起,示意容淖。 “你今日私下前来是为了替你额娘尽一份孝吧。请随我来,我带你去给他上炷香,完了你好早些回去。” 容淖下意识扶了一把颤颤巍巍的老夫人,两人相携慢悠悠朝倒座间的正房去。 六月底的暑热天,容淖甫一跨进倒座间的门,便被扑面而来的阴冷霉气激得背心泛凉。常年蜗居在这般潮湿昏暗的住所,难怪老夫人一身腐朽之气。 老夫人似乎察觉出了容淖的不适,并未请她入座,自己径直去香案前点香。 容淖趁机打量起屋内,说是家徒四壁也不为过。极为简单的桌椅陈设还脱了漆,靠墙那面木料颜色明显更深,应是常年潮湿所致。 唯一称得上齐整的,只有柱上那幅裱装精细的字,似乎也有些年岁了,上书——士生则桑弧蓬矢,射乎四方。 落款加印都是老大人的手笔。 老夫人把点燃的香递给容淖,等她揖首后便立刻把人带了出去。 “我该回了。”容淖踩着阶上半干的青苔,斟酌道,“您可有什么想问我的?” 从两人相见开始,老夫人话里话外全是通贵人,足见其牵挂爱女之心。却又始终冷静自持没道一句想念,更不问及通贵人经年境遇。 老夫人外表看似与街上垂暮老妪一般无二,可实际上耳聪目明,否则也不可能早早看穿嘠珞的伪装,还作若无其事状,安然以待她上门来。 在容淖看来,面对这样一位老者,瞒她等于熬她。 “能有什么好问的,我猜无外乎是她在宫中犯了错再加之没争出头,自觉无颜面对家中,索性断了联系。”老夫人尖锐得不像在说自家女儿自家事,“我比你更清楚她从根子里带来的没担当,这一家子男男女女皆是如此,都随他们老子。” 容淖一时无言以对,就她所知判断,这一家的儿女确实都随了父亲,骨子里少了份担当。 方才她在屋中所见那幅‘士生则桑弧蓬矢,射乎四方’乃唐时李白的词。 大意为古来男子初生,家人以桑木作弓,蓬梗为矢,射向天地四方,意为男儿高志在于四方。 老大人既写下这幅字,且细心保存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