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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节


轻响,重重敲在容娡心尖上。

    容娡回过神,察觉到谢玹的视线似有若无地飘过来,忙端起碗假装饮汤,强作镇定。

    实则她脑中纷乱一片,心惊不已地思索着该如何圆谎。

    她走了神,没注意到手中汤碗倾斜,热汤洒到她的手上,烫的她一缩,下意识地用右手端碗——

    这一动作幅度颇大,牵动肩上的伤,容娡倒吸一口气,眼中顷刻便冒出泪花:“……啊,疼!”

    她泪眼婆娑,疼的发懵,感觉有人走上前,端走她手中的碗,走动时带起一阵冷檀香的轻风。

    那汤不算太热,但容娡娇嫩雪白的左手上被烫的泛起一大片绯红。

    感觉到有冰凉的丝帕覆在手背上,她呜哼一声,手指抓了抓他的衣袖。

    默了默,谢玹容忍了她的小动作,轻声问:“扯到伤口了?”

    容娡委屈巴巴的点头。

    静昙闻言,大步奔出居室,应是去寻医师了。

    谢玹垂着眼,小心翼翼地用沾了凉水的丝帕擦拭迸溅到她手上的汤汁。

    容娡觑着他的脸色,见他面庞冷白,神情安静专注,心无旁骛,像是只为了完成什么任务一般,心里越发委屈,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般顺着脸庞往下砸,大滴大滴落到谢玹的衣袖上。

    泪水渗透衣料,谢玹察觉到湿意,面无表情地盯着看了好一阵,终是轻叹一声,换了张干净的帕子为她拭泪。

    容娡无声无息地哭个不停,眼尾哭的泛红,脸庞像是枝头熟透的蜜桃,轻轻一碰便会滴出汁水来,分外惹人垂怜。

    谢玹不为所动,捏着帕子,没什么情绪地问:“很疼?”

    容娡呜咽着点头,抓着他的手擦眼泪。

    谢玹没动,任由她抓住。

    满室静谧,唯有容娡细微的抽泣声,一声一声,拨着人脑海中的弦。

    不多时,静昙匆匆返回,脚步略显慌乱:“主上,医师不在,下山买药草去了。”

    闻言,容娡哭的一抖,抓住谢玹的手指,哭腔道:“呜……疼,谢玹,好疼……”

    他的手指修长,骨节分明,颇有冷硬的骨感,她的手只能攥住他的三根手指。

    容娡的手指触碰到他的微凉的指缝,带起一点奇异的痒意。

    谢玹一顿,不动声色地拿开她的手,沉吟一阵,缓声吩咐道:“我房中有些止痛丸,在书案旁左侧从上往下第三个抽屉中,你去拿来。”

    静昙应是,很快去而复返。

    谢玹倒出一粒止痛丸,端着水,喂容娡服下。

    那止痛丸有指肚大小,黢黑一团,难以下咽。谢玹用汤匙将它切成两块,但容娡的嗓子眼颇细,还是险些被噎住,咳呛不已,喝入口中的水呛出一些,水光粼粼的沾在红唇上,面颊也因为咳嗽泛开一大片不正常的潮|红。

    她咽下药丸后,谢玹便极快地松了手。

    他搁下碗,看着她,淡声问:“伤口还疼?”

    容娡喉间发苦,闻言简直要被他问笑。她才服下药,如何立即见效?

    她抬起眼,却见这人神情认真,是当真在关切她,便将喉间蠢蠢欲动的话压下,神情委屈,默默点了点头。

    谢玹沉吟一阵,从榻旁的橱柜里翻出一个蒲团,跪坐在榻旁,口中念念有词。

    容娡一怔,愣了一会儿,才听出他是在诵经。

    谢玹的声线温和又冷淡,眉眼轻阖,神情悲悯:“生死之中,实有乐受,菩萨摩诃萨以苦乐性不相舍离,是故说言一切皆苦……”

    他清沉的嗓音回荡在居室中,一句接着一句,一声接着一声,谓众生皆苦,道我佛慈悲。

    但容娡不懂佛经,对经文也不感兴趣。

    她大致能听明白几句,无外乎是让人逆来顺受、忍受苦痛,听从神谕,等待来世的福报际遇。但容娡觉得,人应活在当世,不应该顺从的接受以任何形势施加的苦痛。

    抽噎着听了一阵,她脑中乱成浆糊,额角突突急跳。

    忍了忍,她吸了吸鼻子,鼻音浓重地叫停:“别念了,别念了,谢玹,我不喜欢听这个,换些别的念吧。”

    谢玹止声,睁眼看她,目若琥珀,面如潭水,淡无情绪。

    心底却不合时宜地浮现出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——她又撒娇。

    谢玹抿了抿唇,压下心念,面无表情的问:“你想听什么?”

    容娡眉眼弯弯,泪光倏地消散在眼底:“话本子!”

    许是觉得不妥,她小心翼翼地轻声补了一句:“可以嘛?可以嘛谢公子?”

    话本子……此物一向被谢氏列为杂书,不在品读之列。

    谢玹自识字起读的便是经书典籍、诸子百家,不曾读过什么话本子。

    迎着容娡殷切的盈盈目光,他略一沉吟,轻轻点头肯允。

    顿了顿,他看向静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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