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样一个倾尽心血才能培养出的继承人,如今掌权的家主,会允他娶容娡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表姑娘么? 谢兰岫衡量一番,心中发沉。 容娡不知这个身份代表的沉重意义,默诵着诗书,随口附和她几句,没放在心上。 此番北上,他们要投奔的是谢家四房。 谢兰岫的祖父与如今谢家家主谢奕的父亲同父所出,她算是谢奕这一辈人的堂妹。但四房的崔夫人与谢兰岫的祖母崔氏出自一脉,关系要比其他支系亲厚一些,他们同四房也熟稔一些。 一年前,通财之风盛起时,容娡的兄长正是被四房的人接走教养。 容娡并不大在意什么长房四房。 她毕竟尚且年少,于她而言,只要能安身立命,便是极好的。 至于谢玹的出身…… 她并不是很在意。 只要他处尊居显,只要这样一个手握大权的人情系于她,愿意护着她,便足以满足她眼下最迫切的需求。 只是,如今她虽知谢玹对她心动,但摸不出他待她有多少情意。 或许只有微若秋毫的一丝,又或许比她想的要多。 谢玹这般冷淡漠然的人,怕是动情,也只如往幽深的冷潭中投入一块石子,泛起几道浅浅的涟漪,没多久便消弭不见了。 若是谢玹能更喜欢她一些就好了。 他会成为她安身立命的坚实倚仗么? 容娡无法肯定。 至少,如今暂时是如此。 不过……她倒也从未想过,只将谢玹当作自己唯一的凭依与出路。 — 冬意渐浓,越往北行,气温越冷,寒冷浸骨。 北地的局势比江东要安稳的多,况且又有谢玹的人护送,行路时,容娡不似原先那般时时刻刻担惊受怕,甚至颇为悠闲。 她不大适应北地的冷,但好在出发前谢玹给她备下许多冬衣。她往身上裹了厚厚几件,手中揣着滚烫的手炉,一路上倒也没感到多少寒意,还算过得去。 鞍马劳顿一路,顾及着谢兰岫,容娡鲜少同谢玹独处。偶尔几次碰面,也只是规规矩矩的匆匆交谈。 临近洛阳时,因着还有一日路程,天色已晚,一行人便停止赶路,在驿馆休整。 北地的房屋烧着地龙,室内暖融融的。 容娡未曾见识过,有些稀奇,敲着墙壁感慨好一阵。 谢兰岫嫌她聒噪,另寻一间空房睡下。 此地毗邻洛阳,颇为富庶,驿馆修建的很是豪华宽敞,容下他们所有人仍绰绰有余,就算她们母女各占一间房,也无人因此在背后偷偷议论她们。 同行这一路,容娡早已看出,谢玹治下极严,随行的侍从皆是精挑细选,无一人多嘴饶舌。 用过晚膳后,已是暮色四合。 房中很静谧,容娡躺在暖如春日的榻上,很快便入眠。 她睡得香甜,但因为从前惊心动魄的经历,尚留有一分警惕。 不知睡了多久,迷迷糊糊间,隐约听见窗牗那边传来点窸窣的动静。 容娡便立即警觉的醒来,拔下谢玹给她的步摇攥在手中,冷喝道:“谁!” 天际泛出一丝极浅的蟹壳青色,光线晦暗,隐约勾勒出窗牗外一个漆黑的人影。 对方默了一瞬,轻声道:“是我。” 嗓音清磁,因为刻意压低,而显出几分浓醇的意味。 是她一向熟知的声线。 竟是谢玹。 容娡的思绪清明几分,慢慢自被褥间坐起身,脑中不由自主开始思索谢玹此时的神情,有些想笑。 她裹上厚重的鹤氅,起身走到窗牗前,手指搭在窗棂上,忍着笑打趣道:“正人君子的谢郎君,怎么也如登徒浪子一般,作出夜探闺房之举呀?” 窗牗被她推开,寒风伴着冷檀香一同灌入她的五感。 谢玹显然听出她言语间的调侃之意,无奈的轻叹一声: “下雪了。” 容娡一愣,没明白下雪与他来寻她之间的关联:“啊?” 谢玹知她畏冷,便抬手将窗牗阖上,走到门前,指尖点了点门扇,低声道:“过来开门。” 容娡应了一声,乖乖过去开门。 许是怕房中暖意散去,谢玹极快地走进门。 雕花的门扇被他负手阖上。 挨得近了,容娡能感觉到他身上沾着的寒气,借着朦胧的光线,也看见他披着狐裘的肩头落了点细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