— 雨后的河道上涨,水面初平。 河面上驶过一列井然有序的船,乘风破浪,旌旗蔽空,其余船只纷纷避让。 其中一艘船的甲板上,谢玹独自在船头,霜色广袖被风鼓起,衣摆如流云。 他视线低垂,望向清澈的水面,睫羽的阴影在眼下投落淡淡的阴翳,不知在想什么,浑身上下透着冰雪般的岑寂。 驶过容娡跳船的那段河道时,船夫们心照不宣地加快船速,旌旗猎猎作响,转眼间便将那段河道远远抛开。 容娡走后,谢玹便下令折返冀州。 静昙担忧他的伤情,有心劝阻,但谢玹的命令不容置喙,只得遵守。 船队逆流而上,很快抵达冀州。 早有侍从守在港口,见谢玹下了船,牵着马匹迎上前,恭声道:“君上,前几日您去寻容娘子时丢的那匹马,自己寻回来了。属下恰好碰见,便将它牵来。” 这匹马,是容娡暗算谢玹后,骑走的那匹。 谢玹脚步一顿。 静昙心里一咯噔,瞪了那侍从一眼。 侍从不解其意,满头雾水,委屈巴巴的退下。 凉风吹拂着河水,呜呜呼啸,如泣如诉。 谢玹慢慢抬起眼,望向那匹马,原本平和的神情,在这一刻猛地被打破。 眉眼间的冷淡一扫而空,他的睫羽颤了颤,眼底一寸寸沉暗。 半晌,谢玹轻笑一声,唇角扯起一抹毫无温度的冷笑,目光似讥诮,又似哀伤。 不通人性的马,尚且知道回来找他。 而容娡却不知道。 她薄情至此,当真是铁石心肠。 第81章 威胁 回到谢府的第一晚, 容娡早早回房歇下,却没由来的有些睡不着,躺在榻上辗转反侧, 心里堵着一口闷气。 她还没想好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死而复生。 谢兰岫虽没再盘问她,但她总觉得, 母亲是极为在意这件事的。以至于她能够回来这件事, 在母亲心里好像也没那么要紧。 她心里乱的厉害, 越发毫无睡意。 夏夜闷热, 支摘窗大开, 虫鸣清晰可闻。 因而, 当外面响起细弱的哭声时, 也清晰地传入容娡耳中。 容娡吓了一跳,听得背后发毛,没忍住披衣起身,循着哭声,一路来到母亲的居室。 居室里点着灯,容娡从窗口往里看,谢兰岫还未入眠, 正坐在桌前, 掩面而泣。 她犹豫了一下, 推门而入:“阿娘。” 谢兰岫连忙擦了把眼泪:“姣姣?怎么还没睡?” 桌案上铺陈着一幅画,容娡一眼瞧见, 画卷上画着的人是她。 她呆了呆。 白日重逢时, 心里生出的那点母亲不在乎她的怨气, 忽然烟消云散了。 谢兰岫见她好好的站在面前, 眼泪落得更凶,几乎泣不成声:“阿娘没用……没护住你……苦了我的女儿……” 容娡心里发酸, 走过去抱住她,也忍不住落下泪来,暗自骂了谢玹许多声,后悔心软照顾病中的他了。 旋即又想到,这一切是因她而起,她自作自受,怨不得人,不禁叹息一声。 谢兰岫眼眶通红,拍了拍容娡的背:“好孩子……平安回来便好。” 容娡能听出来母亲的欲言又止,知道她有许多话想问自己。 但她尚未想好该如何作答,便只当没明白她的意思。 两人相对哭了一阵,夜色已经很深了。 谢兰岫本想让容娡歇在她房中,奈何容娡打小不养在她身边,没体会这种亲近,实在不习惯与人同榻,便回到自己的居室睡下。 — 起死回生着实是件奇事,容娡回府后,关于她的消息不胫而走,没几日便越传越离奇。 从前贺兰铭先是掳走容娡,后又寻到谢府纠缠她,谢府众人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,有关容娡是天命圣女的传言。眼下容娡死而复生,越发坐实了这一传言,一时众说纷纭,风风雨雨,闹得半个洛阳城人尽皆知。 流言甚嚣尘上,传入谢兰岫的耳,她心中不安,经常夜半时分来容娡的居室,检查她是否还在榻上,更是三番五次催着容娡去烧香拜佛。 容娡不信神佛,但拗不过母亲,再者她也是个坐不住的性子,便挑了个好日子,在白芷的陪同下去了临近的明宣寺。 明宣寺依山傍水,环境幽静,避世绝俗。 寺里没什么人,很清净。容娡入寺拜了佛,又烧了香,感觉自己的衣袖上浸了一层厚厚的佛香。 做这些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,容娡出来后,听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