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昭笑眯眯偏头望向他:“我娘其实是被冤枉的,你知道气死我奶的人是谁吗?” 陈平安一点儿不想猜。 云昭自问自答:“是我啊。” 陈平安:“……” “那会儿我奶挺喜欢我,总是把我抱去她的松鹤堂。”她摇晃着小腿去够身侧的浪花,“我食不得花生,误食了全身会发红,还喘不上气儿。我奶就总喂我吃,她说多吃吃就会好了。她还说我娘没用,只一味娇惯,都把我惯坏了,连个花生都吃不得。” “哎唷,那哪儿行!”陈平安急了,“后来呢?” “我奶也不是心坏,她就是不喜欢我娘,凡事一定要跟我娘对着干。”云昭叹气,“要是我娘喂我花生,她指定就不让我吃,还得反过来骂我娘。” 陈平安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。 云昭又道:“那时候我还小,我奶总在我耳朵旁边说我娘坏话,我一转头全告诉我娘。后来有次她们吵得厉害,我娘就把我奶背后说的那些都抖落了出来。我奶气坏了,她说我娘在背后一定编排得更难听,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全都说出来。” 她摇了摇头:“可是我娘从来不在背后说人,她看不惯谁,都是当着面说。我就这么实话实说,把我奶气得够戗。” 陈平安久闻湘阳夫人的恶名,此刻听她这么一说,不禁有些感慨。 云昭道:“我奶觉得丢了脸,在那之后就不怎么爱出来走动,刚好又犯旧病,没几年就去了。我娘得罪人太多,也不知道谁开始传的,仿佛一夜之间,她就变成了气死我奶的不孝儿媳妇。” “哎呀!”陈平安拍大腿,“这可真是太冤枉人了!” 云昭笑笑地偏头看他:“你知道我奶临走之前说了什么吗?” “什么?”小太监亮晶晶眨着眼。 云昭垂下眼睫:“她说她学会了一个道理。” “什哞?”遇风云终于忍不住接嘴了。 “事无不可对人言。”云昭道,“如果一句话当着别人的面不敢说,那就绝对不要在人背后说。” 陈平安叹了口气:“惦记着这块心病哪。” 到死都没忘。 “然后。”云昭面无表情,“我奶颤巍巍抬起手,指着我娘,把她当面骂得那叫一个狗血淋头。” 陈平安:“……” 遇风云:“……” 陈平安挠头:“咳,咳,您奶奶,属实是个妙人。” 云昭双眼弯成两道小月牙,不动声色抬起手,用小指挑去落到脸颊的浪花。 “我奶骂高兴了,笑着走的。我娘也笑着回她嘴,她们两个算是和解啦。后来提起这事,大家都笑。” 遇风云摇头笑叹:“哞吼吼!” 陈平安装模作样撩起袖子擦眼泪:“挺好,也整挺好!” 云昭悠悠望向远处。 她没告诉他们,阿奶最后还留下了两句话——满霜不要纳小妾,昭昭不要吃花生。 这位倔强的长辈,走之前终于放下了两大执念。 云昭眯起双眸,心下微冷。 她暗忖:‘阿爹当年是被算计的,见着那对母女厌恶都来不及,怎么可能偏心偏宠?他又怎么可能不顾奶奶的遗愿,把那对母女接进云府,让奶奶在九泉之下不得安生?’ 这其中,怕是有鬼。 陈平安偷瞄着云昭,拐弯抹角道:“您这可真是,出生顶顶好,家中也和睦豁达,享不尽的福气在后头……” 别想不开硬要搞事啊啊啊。 云昭点头:“你又提醒我了!江东离临波府不远,可以到外祖家找帮手!” 陈平安:“……” 他艰难地咽口水:“那个,太上庙底下有很多封印,强行破开那些封印,动静会非常非常大……不可能瞒得住,真的不可能!” 云昭摆手:“这你不用操心,你就带着遇风云挖出魔神骨灰坛就行。” 陈平安呼吸困难:“还要让龙钻地?” “不然呢?”云昭理所当然,“他这身板不就正适合打地洞?你看他多像个蚯蚓啊,蚯蚓外号不就叫地龙?” 陈平安泪流满面:“……那样会地动山摇,一下就被人发现啦!跑不掉,真的跑不掉!难道你还能让所有人都聋了,瞎了不成?潜不进去,根本潜不进去!绝对不可能!” “说了不要你操心。”云昭摆手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