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说些什么,终究也没能说出话。 他抬起手,啪一下拍在侍卫长肩头,握了握,就像拄着个手杖一样,步步踏下台阶。 落到底,站定,松开手,傩舞广袖在寒风中微微飘荡。 忍了忍,没回头。 他一步一步走远,背影失魂落魄。 彻底踏离太上殿区域时,晏南天忽地闭上赤红的双眸,一个踉跄往前栽倒。 左右侍从赶紧围上前搀住他,半扶半抱,护着他返回东华宫。 他们能清晰地感觉到,傩舞神服之下,储君殿下皮肤滚烫,身体一阵接一阵痉挛般地发颤。 他脚步趔趄,一脚深一脚浅,步步歪斜沉重,侍从必须用尽全力才能搀得住他——就好像在暴风雨中艰难撑起一把伞。 事实上,对于东华宫诸人来说,晏南天确实就是他们头顶上的那把伞。 这把伞若是倒了,往后谁也别想好过。 左右侍从偷偷交换着叹息的视线,心中也不知该向何方神圣祈祷:殿下可千万要撑住啊! 他们并不知道的是,晏南天陡然闭目,却是因为眸底的野心和狂火已经压制不住。 眼前有声音与画面不断闪回。 老太监敬忠口中的“秽人”,修为独步天下的至强者,竟在刹那之间被切成碎肉。 那不是传说,他敢确定,那绝不是传说。 电光闪逝之间,他已亲眼见证了那个阴神恐怖非人的速度。 ‘那样的力量……那样的力量……’ ‘谁人不为之疯狂……’ ‘力量……力量……’ ‘定要将那样的力量……攥进掌心……’ ‘将她……夺回来……’ ‘将属于我的一切……夺回来。’ 他深深喘息,胸中暗潮翻涌,肢体失控痉挛。 * 云昭返回寝宫,见一个太上端坐神榻一动不动,另一个太上靠坐在窗畔,神态疏懒,右手支颐,左手随意在矮案上把玩几只玉杯。 她暗中观察片刻,发现他使的竟是江湖上常见的老千技法——骗钱那种。 云昭:“……” 这个曾经的人皇,好像很有经历的样子。 她悄无声息凑上前,问:“你在想什么?” 他动作一顿。 瘦长冷白的手指点着额侧,转过一张赏心悦目的脸。 他笑吟吟道:“往事。” “哦……” 云昭点点头,心中暗道,一定是波澜壮阔的那种。 他微挑了下眉尾,神情淡定——昨夜发生的事,当然也能算往事。 他拥有的记忆不多,这一段又太过浓墨重彩,活色生香。 很难不回想。 不过。 他眼皮微动,瞥向她,若无其事地问:“为什么对姓晏的说谎?” 云昭被他问得一愣。 他微微笑开,指尖敲了下矮案另一侧,示意她坐。 他道:“不用怕,我不是在找你麻烦。” 云昭稀里糊涂坐下。 他没把手收回,就那么懒懒搭在矮案上,冷硬漂亮的手指在她面前一点一点。 还挺有压迫感。 只不过云昭自己没做亏心事,自然不怕鬼敲桌。 她不知死活地问他:“我哪里说谎了?” 他那双幽冷的黑眸微微地闪,唇角勾着淡笑,意味深长:“等他一天一夜,然后放下。” 云昭迷茫地眨了眨眼睛。 是这样没错啊? 她记得上次已经跟他说过了,就是从那天开始,她收心不再喜欢晏南天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