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了。 ...... “哈哈哈哈......” 铠甲破碎、血浸战袍的贺平,杵着一柄卷刃的陌刀站在城头,望着城中潮水般退却、奔逃的北胡将士,暗哑的嗓子发出豪迈至极的大笑,满脸都是言语无法尽述的快意。 “将军,我们夺回西河城了,我们做到了!我们没有丢城失地,我们没有丢父母妻儿的脸!”拖着一条血淋淋瘸腿的亲兵统领,在贺平身边泪眼滂沱的道。 此刻城门已经被打开,耿安国部冲进了城中,他们身后跟着李奎、王兴成的骑兵部曲,正向城中溃逃的北胡将士追杀而去,势若雪崩,气象万千,必不至于让太多北胡将士逃掉。 “杀!一个都不要放跑!”一马当先的耿安国,哪怕铠甲上还插着好几根符矢,看起来分外狼狈,但举刀前指的姿态,却依然气势不凡,犹如下山猛虎。 跟在他身后的梁山营将士,饶是之前已经精疲力竭,现在也个个精神抖擞,好似吃了神仙丹药一般,俱都满面通红的大吼奔驰。 率部紧跟梁山营众将士的防御使李奎,已经没了兜鍪,满脸的大胡子都给鲜血粘到了一块儿,背后的披风也碎成了布条,但纵马飞奔起来,却是迅捷如风,一个劲儿催马狂奔:“追,儿郎们,快追!” 防御使王兴成所部落在最后面,这厮急得就像是一只猴子,哪怕是坐在马背上,屁股也没沾着马鞍,伸长了脖子想要往前窜,招呼部下的声音因为急切都变了调:“快点,都给我快点儿!大丈夫建功立业就在此时,还不给本将快点儿!” 眼看着这一幕,贺平只得通体舒泰,犹如身在云端。 “不错,这一战我们赢了!我们赢了那群北胡蛮子!” 他转过身,面向自己英勇奋战的部曲,靠杵着陌刀才能不至于软倒在地——他自个儿的佩刀早已折断,手中这柄陌刀也是半途捡的,现在满是缺口。 拍了拍亲兵统领的肩膀,贺平的视线在对方身后浑身浴血,模样各异但都伤痕累累,犹如一群难民的部曲身上掠过,一时间只觉得喉咙硬如磐石,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,最后勉强一笑: “好样的,大家伙都是好样的!” 第三五八章 大丈夫真豪杰(15) 大战在午前落下帷幕。 除却事先就在水师楼船上的少部分将士,于云州马军追杀到河岸前,及时控制战船撤离,四万北胡锐士尽数殁于西河城内外。 从西河城北撤的将士,包括城外酣战的精骑,因为没能摆脱郓州马军的追杀,战船上的北胡修行者也不敢让他们上船,故而死在河边的人很多。 鲜血染红了黄河,无数浮尸顺河漂下,一眼望不到尽头。 这是一场大胜,同样是一场惨胜,郓州军付出了巨大代价,四万余将士伤亡近半,尤其先锋陈奕、方墨渊、云雍、丁仪等部,战死者尤多,且活下来的人也几乎个个带伤,断手断脚的不在少数。 站在西河城楼,头顶春阳身沐河风,赵宁眉眼冷肃地举目四望。 以西河城为中心,方圆十多里的范围内,横尸遍野、血流潺潺,刀兵散乱、旗帜断折,一些地方尸积成堆,一些地方还有零星的火把在燃烧。 不少失去主人的战马,在各处迷茫的游荡,间或发出一声凄凉的哀鸣;有找到自己死去主人的马儿,则守在主人身边不远离去,不时用头拱拱主人的尸体,好像在希望主人还能站起来。 城前原北胡步军大阵所在地,则是尸体最为密集的地方,几乎盖住了每一寸地面,双方将士在血泊中你我有我我中有你的躺着。 很多人至死都没有松开,捅进对方身躯的兵刃,圆睁的双目犹自恶狠狠瞪着对方,好似到了黄泉路上还要跟对方拼杀一番,再分个高下强弱。 因为距离近,城头死尸队里花花绿绿的脏腑,赵宁都看得一清二楚,肠子里流淌出的异物,混合在血潭里,散发出的气味格外难闻。 城里已经有成群结队的将士,在清理塞满街道的尸体,收集尸体旁的兵刃。 一些营房里则住进了不少伤员,他们中有人坐在院子里咬着牙关默然流泪,有人躺在屋檐下有气无力的哀鸣,有人哪怕浑身血污依然在张嘴大笑,笑声或豪迈或凄冷怪异。 战后的西河城,还身在地狱里,到处弥漫着阴冷的死气,要想这座城池变成人间之地,仅靠挂在天空的太阳远远不够,至少需得等到城池内外的尸体、血迹都被清理干净。 “秋去春来,大半年了,我们终于正面胜了北胡大军一场!” 魏无羡感叹这一句话的时候,满脸都是喜悦与振奋之色,“以四万对四万,不仅战而胜之,还能夺下城池,近乎全歼其军,这要是放在今日之前,我是想都不敢想。” 说着,看向赵宁,笑道:“今日之后,宁哥儿的善战之名,恐怕就没有哪个齐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