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后面这堵墙。我似落在地上的惊弓之鸟,既要顾及受伤的翅膀,又要嘶声力竭地呼救:妹喜!梁妹喜!你在哪儿?快,快把我放回到树上。我要回到树上!我从未觉得女人的名字是具有魔力的。我仅仅是喊了几声咒语,当事人就像是凭空出现。妹喜扑进我的怀里,说道。 “来啦,来啦。喊这么大声,待会儿又把邻居给喊过来了。” 我把手从墙上撕下来,然后粘在妹喜的身上。妹喜是我的浮木。我死死地抱住她,好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体内。我的眼前出现无数分子相融的画面。一个是我的分子,一个是妹喜的分子。我们分裂,我们融合,我们无法被拆散。 我不出门,妹喜便绞尽脑汁地让我这个新手级盲人接触外面的世界。她装成经验丰富的导游,挥舞着领航专用的小旗子,牵着我去游山玩水。所谓的游山玩水,不过是她一边带着我在笼子里转悠,一边复述旅游节目里内容罢了。我时常听见她专心背台词的声音。在浴室,在阳台,在厨房。我不做反应,忽视她的努力。幼稚极了。两个成年人在简陋潮湿的出租屋里过家家。我已经很给面子了。我像块木头,任她摆弄。只要她不要太荒唐。妹喜最喜欢带我去敦煌。我问,你为什么总是带我去那儿?妹喜说,因为我想要变成一头骆驼,被你骑。妹喜的情话就是这样粗俗又动人。 我抱得太久,妹喜反而不自在。她蠕动起来,想钻出我怀抱。但是,我的怀抱像是尼龙扎带。只能往前拉紧,不能往后松绑。我呵斥一声,她不敢动了。我又重新把她牢牢抱住。妹喜被我挤压得有点呼吸困难。她呼气吐气好几遍,说道。 “我没有和你分房睡的意思。我腿上有伤,床又不大,我怕咱们都睡不好。所以,我想着自个打地铺,睡几天,等伤好了,再和你一起睡。我不是故意把你丢在屋子里的。你不想出门,那就不出门。我也不是非要你出门。我说了养你,就会养你。我只是不想让你睡太多。对身体不好。而且,你一个人呆久了,容易转牛角尖。你越是转牛角尖,就越是不快乐。你可能会觉得我啰嗦。但是,你要知道,我对你没有任何要求。你要是心情好,就在阳台上做做操,扭扭腰,活动活动筋骨。你要是心情不好,可以骂我几句。我不怕你骂我。噢,还有啊,冯大夫说的话,你不要放在心上。你对我好,我是知道的。” 我把脸埋进妹喜的颈窝里,深深地汲取妹喜的气味,问道。 “我对你哪里好了?” 妹喜仰头顺气,坦率地答道。 “我觉得你在床上,把我弄的很舒服。” “我只有这个作用吗?” “对我来说,这个作用管够。” “妹喜。” “嗯?” “妹喜。” “嗯?” “妹喜。” “到底咋了嘛?” “我不爱你。” “我知道。” “你不知道。” “我怎么不知道了?你对我说了好几次了。” “我明明不爱你,但是我却恨你。” “啊呀,你为啥恨我?” “我也不知道。只有爱,才会恨。你没有在我叫你的第一时间里出现。梁妹喜,你让我等太久了。梁妹喜,我恨你。” “不久啊。三十秒都没过呢。” “对瞎子来说,十秒也是折磨!” “对不起嘛。” 我把妹喜的身体挤了又挤,压了又压。她体内的空气柱在振动,发出难受的呻吟。我不肯罢休,执拗得像是得到人生唯一一个娃娃。妹喜的脚渐渐离地。我把她抱了起来,带进卧室。我和妹喜又睡在一张床。我睡内侧,她睡外侧。小家伙有屙夜尿的习惯。 转眼间,我还在回味方才的拥抱,妹喜却已呼呼大睡。我有点生气。是被不懂浪漫的女人伤害了。梁妹喜,你怎能睡得如此之快,徒留我一人陶醉?我悄然坐起身,抚摸妹喜的腿。我在搜索那个由我亲手制造的伤痕。这是什么?唔,就是这个圆圆的,泡泡的东西吗?是水泡吗?难怪冯大夫骂我。原来,我真的闯了大祸。我俯下身,用鼻尖轻蹭那几颗可爱的水泡。慢慢地,我的蹭弄变成吸吮。我犯规了。我不该打扰熟睡的女人。妹喜不自觉地嘤咛,我马上直起腰身。我没有不好意思。我是在担心一件早已生根发芽的坏事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