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革官返乡,圣上给我留了体面,那我更应该做好收尾。眼下也不知道是谁来接鸿胪寺卿的位子,我得多交代几句,后者到任之后也好上手。” “然后我想再送一送迅儿,我听说各处手续走得很快,他后日就要启程了。这一去,我不晓得还能不能再见到他。” “之后、之后我就离京了,你莫要惦念我,和阿娉一块安生过日子。你有什么需求就和阿简说,他不会不管你。” “我以前总想着,我一穷二白的书生,你愿意嫁给我,我一定要在朝堂上闯出些名堂来,我要证明那你当年没有看走眼,我得拼得用心,趁着年轻多赶赶。” “阿简不用你我操心,等迅儿成家立业、能撑起家业了,等阿娉嫁个如意郎君、生活美满了,等我老了、退下来了,我们还有很多很多时间可以舒心过日子。” “可现在才知道,没有那样的时间了,我想与你白头到老,看来是真的不成了……” 徐缈的眼泪落得更凶了,可她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。 除了眼泪之外,她没有给刘靖任何回应。 刘靖见状,心越来越沉。 徐缈太不对劲了。 “夫人,”刘靖的身子又往前倾了倾,离徐缈更近了些,“夫人,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,再过几天,你我连这样说话的机会只怕都没有了……” 握在手心里的手动了动。 刘靖下意识地,稍稍卸了手上的劲。 徐缈把双手抽了出去,取了帕子来,她按在了自己的眼睛上。 泪水湿了帕子,红了眼睛,抬起头来时,她的视线模糊一片,便是面前的刘靖,也只有一个轮廓。 她就这么,定定看了刘靖一会儿。 开口时,声音颤得很厉害,徐缈没有刻意去稳,就这么说着:“我也想去看看迅儿。” 见她愿意说话了,刘靖的心微微松弛了些:“好。” 徐缈又道:“老爷真的打算一人回乡去吗?把我和阿娉留在京里?” “我也舍不得留下你们,”刘靖顿了顿,叹道,“你们跟我离京,阿简不会同意的。乡里什么都没有,日子清贫,倒不如京里。再说,阿娉过两年议亲,回去能说什么好亲事?有阿简护着她,她在京里说门正儿八经的亲事总是不难的。” “是这个道理……”徐缈的声音轻了下去,“老爷说得很对,这些年你一直在努力当一个好官,做一个好丈夫。 你没有负我什么,我也不为了当年的选择后悔,哪怕有一天去了地底下、见到父亲时,我也会告诉他,我这二十年没有为婚事后悔过。” 刘靖听她如此说,那股子觉得她不对劲的想法更淡了些。 这才是他认识的徐缈。 温顺、听话、体贴。 他现在无力去扭转改变什么了。 他能做的,就是在徐缈心里多留几个坑洞,让徐缈在之后怅然万分,徐简填不满。 以徐简的脾气,他向着徐缈,却未必有那么多的耐心给徐缈,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陪伴。 如老国公爷一样,拉扯到最后,也就只有“随她去吧”四个字。 总是舍不得伤着她的人先放手。 而后,徐缈会去找他,离京远赴他乡。 这样的方式,才能斩断徐缈与徐简之间的联系,比他现在直接让徐缈跟他走更有效。 “有夫人这句话,”刘靖深吸了一口气,“我很高兴,我真的很高兴……” 而后,他听到了徐缈的“转折”。 声音依旧很轻,也依旧不稳,徐缈说的是“可你骗过我”。 刘靖愣了下。 徐缈的嘴唇嗫嗫:“可你骗过我。” 刘靖的呼吸一滞,道:“夫人指的是迅儿先前那些事?当时确实瞒了夫人,是我不对,我们那时候就说过这些。现在想来,我更是感到后悔。如果当时我想得再周全些,或者一开始就没有隐瞒夫人,我们更早来解决迅儿的问题,也许、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祸事了。” “我提起来,并不是和老爷翻旧账,”徐缈道,“我只是在想,老爷让阖府上下瞒了我这些,是不是还瞒了我别的?” 刘靖的神色严肃了许多:“夫人为何会这么想?我待夫人如何,夫人最是清楚。” 徐缈沉默。 她又看了刘靖一会儿。 视线依旧是模糊的,她能看到的还是只有轮廓。 弯了弯唇角,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