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上一直都知道,我原本对治伤没抱多少希望,刚从裕门返京那阵子看了太多的大夫了,都束手无策,我也就认了,后来都想着干脆当个闲散、得过且过。 圣上放心不下,总念着我,让我去顺天府里待了一阵子,又把郡主指给我,我就想着,即便不能再赴边关,上朝议政也不错。 不瞒曹公公,跟着殿下在礼部观政那些时日,我挺愉快,能感觉到一些乐趣。 可能就是机缘吧,晋王爷找来了岳大夫,他那么积极、尽心尽力的,我不想辜负他,就尝试着治,结果比我预想得好了太多。 当大夫的说话都保守,他总说恢复了也就以前的七八成,可我自己想过,我受得了罪吃得起苦,我积极康复,兴许我还能替圣上守边疆。 倒不是说就奔着上阵去了,只想多一个机会、一点选择,不辜负圣上的期待,也对得起祖父多年培养。 没想到又遇到些挫折,但我这心里放不下,就想再坚持坚持,兴许在岳大夫的帮助下,我真的可以做到。 我等下写一封折子,还请曹公公替我呈给圣上。” 如此一番话,听得曹公公心绪起伏不已。 他跟着圣上这么多年,等于也是看着徐简长大的。 不说陈年旧事,就这几年,心灰意冷递兵部辞呈,金銮殿里当乐子人,再到被圣上派去顺天府…… 这一路变化,曹公公看在眼里,回忆起来,岂能无动于衷。 以他的身份,自不可能给徐简打包票,曹公公道:“杂家定会在圣上跟前把国公爷您的意思都好好说一说。” 徐简道了声谢,又道:“就是心里多少过意不去,又让殿下挨骂了。” 曹公公只笑不语。 “殿下是无妄之灾,”徐简道,“捡日不如撞日是我说的,我也没想到腊八这事儿……” 曹公公忙摆手:“半夜里杂家怎么和国公爷说的?揽这事儿做什么?这话休要再提。” “我明白公公的好意,”徐简道,“圣上这才安心多久,又要听一些有心人对太子指东道西了。 御史们骂归骂,多少还是份道理,但有心人不同,就是见不得殿下好。 殿下那儿,原就对我跟着他有点忐忑,此次雪上加霜。 曹公公,我总觉得殿下对我时冷时热,他心思细、想得也多,别扭归别扭,但不该是……” 徐简说了很多,只是到了关键地方,点到为止。 曹公公听了他掏心掏肺这么多话,再加上心中有偏向,自然而然地顺着徐简的思绪在琢磨。 更何况,他已经给冯内侍定了罪。 殿下身边就是有那么个爱挑拨的,与辅国公的关系能不时冷时热吗? 思及此处,曹公公叹了声:“杂家也想着,之后对东宫的人手还需要多敲打敲打。” 林云嫣眉头一皱,佯装不解:“公公的意思是,殿下身边有不老实的?哪里的人手,收了谁的好处,这般见不得殿下好?难怪皇贵妃宁愿闭门谢客都不找人打马吊。” 曹公公:…… 似乎是知道不该说这些,林云嫣咬了下唇,道:“我就是不舒坦,胡言乱语了,我先去准备文房。” 见林云嫣起身离开,曹公公哂笑。 郡主素来懂事、乖顺,偶有强势时候,那也是为了皇太后以及辅国公,她很少表现出这样的倾向性。 想来,一是为着国公爷的伤,二是在自己屋子里,弦绷得不似在宫里一般紧,才会说出如此“真心话”来。 当然,也正是因为郡主对后宫熟悉,她才会猜度到后宫的主子们身上,她怀疑的是与太子有利益争执的人。 可曹公公却对此持怀疑态度。 利益自是牵扯了利益,但不一定是后宫。 得多查查才是。 对面次间摆着书案文房,林云嫣没打算让徐简挪过去,只把四宝搬了过来。 榻子旁支了个几子,一一摆开。 徐缈过来时,徐简刚刚写完要递交的折子,她起先没有要看,余光瞥见几行字,心觉不妙,出声问徐简要。 等拿在手里从头看到尾,一双眸子里盛满了泪光。 几欲开口,又几次咽下,最后转交给曹公公,她道:“公公辛苦,劳烦公公了。” 曹公公应了。 林云嫣送他离开,一路送到主院外,才被劝住了。 远远看着曹公公的背影,她深吸了一口气。 没错,他们在利用曹公公。 事已至此,利用谁都不奇怪,内疚有那么一丁点,但更多的是执着与坚持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