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坊空荡,她在一排排酒缸中艰难移动。 她系起襻膊,惨白的细条胳膊连着指节泛红的手,环抱着一摞小酒坛,往棚里搬。 蔡逯不解:“她怎么穷到了这个地步?” 鲁大叹气回:“人很难与爹娘断亲。她挣得不少,但兜里一有钱,她老爹后娘就来要。小姑娘孤立无援,自己在外面累死累活,回去还要养活那糟心一家。” 再一抬眼,看到她皱眉苦脸地躬着身。 蔡逯心一紧,冲了出去。 * “还好吗?” 蔡逯把酒缸抬到旁边。 灵愫赧然道:“手一滑,酒缸就砸了下来。” 她想说没事,但又不想说谎,何况她真的很疼。 她说:“脚趾好像被砸到了。” 再回过神,她就已经坐在了医馆里的椅子上。 蔡逯贴心地找了女大夫给她看伤,自己则站在屏风另一侧,问大夫这伤要不要紧。 “不要紧,”大夫说,“敷七日药膏,活血化瘀就好。” 但走的时候,大夫还是给了灵愫一根拐杖。 蔡逯提议,要她乘马车回去。 她说不用,“蔡衙内,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。你这么照顾我,我真是不知道要怎么偿还。” 蔡逯:“那我陪你回去。” 这次他带了伞,稳稳地撑在她头顶。 灵愫拄着拐,让出个地方,说道:“蔡衙内,你进到伞里来吧。” 蔡逯耳廓泛红,不知是不是冷的。 这把伞,好就好在它结实,能抵风雪。坏就坏在伞量小,乘一人显空荡,乘两人显拥挤。 俩人挤着走,离得越来越近。 她总不能再把他撵出去,于是摁紧风帽,往旁一躲,兀自向前走。 “蔡衙内,就送到这里吧。风雪越来越厉害,你早点回去。” 她说。 她不知在坚持什么,拄着拐走得越来越快。 她的背影被茫茫天地衬得无比单薄。 蔡逯没有犹豫,再次追了上去。 在她出声前,他先开口:“不用对我这么客气。不是想还人情么……” 他望着不远处的学堂,“请我进去喝盏茶,如何?” 他不希望她客气待他,他要接触真实的她,越真实越好。 所以当灵愫沏好一盏茶后,他迫切地吞下一整盏茶水,只是为了感受她贫穷又要尊严的生活。 穷人喝茶,茶叶茶渣茶水,都会咽进肚里。 零碎的茶叶抵上口腔壁时,屋里的霉味正好扑进他的鼻腔。 他犯恶心,差点吐出来。 但一对上她黑漆漆的眸,他蓦地就咽了下去。 “很好喝。”他说,“无论是在辽国,还是在盛京,我都没有品过这种新鲜味道。” 灵愫拘谨地坐在对面,“抱歉。” 她说:“我能拿出的,只有这些。” 她能拿出的,只有一贫如洗的家境,和不值一提的尊严。 蔡逯站起身,慢悠悠地在堂里转。 窗纸破了洞后,被黏上了排列整齐的布条。烛泪流干后,又被刮进盒里,摁压平整,当蜡油用。几片床板架着一层破旧的褥子,但被衾叠得很规整。 穷酸不堪,但又异常干净,干净到不像在这里久住,而是临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