记录好当天账目,西屋郎君新添三十文欠债,应小满把油纸收好,瓷碗往对面推了推,“吃罢。娘说这碗水蛋羹不算你钱。” “多谢应夫人体谅。多谢应小娘子送羹。”西屋郎君坐在对面,边吃边问,“你家寻的是城北哪处?” 应小满:“七举人巷。” 西屋郎君才吃进一口,动作便顿了下。 “原来在七举人巷。”他手里的瓷匙搅了搅蛋羹,瓷匙碰着汤碗,叮叮当当一阵轻响。 “倒是离我家不远。” 第9章 应小满今日去城北走了条新路。 专程绕过西门内大街路段,大理寺地界。 清晨斜风细雨,她戴起遮雨斗笠,站在形制高大威严的衙门外驻足凝视,心里默默地想,“爹的仇家就在这里做事。” 两道黑漆铁门敞开,不断有官员书吏冒雨进出。为了安全起见,她并不靠近,混在人群里慢慢走出西门内大街,时不时地望一眼大理寺官衙。 新屋赁约已经签立妥当,这两天忙着添置物件,准备搬迁事宜。 阿织年纪小,搬新住处怕不习惯,她今天打算把阿织用的物件先添置齐全了。 行走在狭长安静的七举人巷中,还没进门,远远地突然传出一阵动静。 斜对面的长乐巷口,十几名长随前后簇拥一骑高头大马从巷子里出行。马上贵人身穿紫袍,披一身遮雨氅衣,前呼后拥,官威不小,街上百姓纷纷闪避。 应小满藏身在巷口的围墙阴影里。 无声无息,贴着青石围墙站着,仿佛细雨中一株安静的爬墙藤蔓,只有眼睛闪亮惊人。 从长乐巷骑马冒雨出行的官员,年纪瞧着约莫二十五六岁,狭长鹰眼,小麦肤色,剑眉浓黑,相貌堂堂,眼神阴沉,穿一身煊赫的紫袍玉带官服。视线直勾勾盯着路边,不知在想什么事。 应小满的目光紧随不舍,确定自己没看错后,呼吸渐渐急促起来。 她曾经在大理寺官船上遥遥瞥过此人一面。 那是个天光尚好的清晨,牙婆把她拉扯去河边,让船上贵人挑拣鲜鱼似地挑拣她。 当日此人在船上未穿官袍,但相貌她记得清楚,如今又出现在晏家的长乐巷口。 ——就是他! ——任职大理寺少卿的晏家狗官,她仇人,晏容时! 马上的紫袍身影沿着大街笔直往西,很快消失在淅淅沥沥的小雨街头。 斜对面幽静的七举人巷口,悄无声息走出一个素衣布裙的苗条身影,头戴遮雨斗笠,尾随而去。 街上人多,马速不快,前呼后拥的一行人转入西门内大街,直奔大理寺衙门。门口迎出两个低品阶的青袍文官,上来恭谨行礼,将紫袍狗官迎了进去。 应小满混在人群中远远瞧着,心砰砰地跳。三分激动,七分兴奋。 近水楼台先得月,还没正式搬家,她已经摸清仇家的日常行动路线。狗官早上辰时去大理寺上值。 赁屋的五十两银,花得值当! 再回到七举人巷时,庄宅牙人已经在门口枯等半日。 牙人今天除了把一式三份的赁契书送来新宅之外,还要代为收取官府印税。 “提前跟小娘子说好,这半贯钱的赁屋税,是官府的例行征缴,赁屋契书送进顺天府用一次印,收一次钱。可不是落在小人手里。” 应小满把契书末尾的朱红方印打量几遍,默默掏出怀里揣得温热的半贯钱,递给牙人。 扇坠子换来的两贯钱,已经花费得不剩多少。 她摸了把袖中冰凉的象牙扇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