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自从昨夜小满开口坦诚仇家身份开始,事态便如同山体滑坡,泥石流一泻千里,他现在半个身子已经被埋进泥石流里。 他需要时间仔细梳理前因后果。 到底哪里出了岔子? 应家这桩血亲世仇,从何而来? 被小满盯上的所谓仇家,到底是哪个假货? “先把家当收拾妥当,再确定人选行踪。记得你上回说过,曾经追踪仇人的踪迹,从长乐巷一直追到大理寺。” 说到这里,七郎心里微动, “你看到的仇家……可与我眉眼有相似之处?” 应小满脱口而出,“完全不像。” 四字出口,她才后知后觉地诧异起来。既然是同族同族的兄弟,血脉亲缘,怎会长得完全不像? 七郎倒是一副心脏落回胸腔的舒畅神情,眉眼彻底舒展,愉悦地当先往外走。 “眼下就是辰时了。我们出去巷口守着,看看你追踪的仇人究竟何方人物。” 应小满纳闷地跟上提醒,“早和你说过了,我仇人是你家同族兄弟,狗官晏容时。你忘了?” 晏七郎回身微笑:“……怎么会忘。狗官晏容时,我说的就是他。” * 仲春日头缓慢升起,从东边升至头顶。 今天蹲守并无收获。仇家并没有于辰时出现长乐巷口。应小满蹲守了半日,只看到晏八郎身穿绯色官袍出行。 “八郎也在大理寺任职。” 晏七郎靠在巷口边。他个头高,几乎和邻家墙头齐平,姿态闲散地从邻家墙头一根根地往下薅草茎: “去年刚刚升任大理寺正,监领下头几个大理寺丞的断案判定诸事,事务颇为繁重。” “他看起来总不大高兴的样子。” “怎么看出来他总是不高兴?” 应小满把自己的嘴角往下扯,又把眼角往下拉,露出眼白。 “这个表情哪有高兴的?我看这位晏八郎大约公务太累太忙,怨气深重,年纪轻轻地显出苦相。” 从前她在村子里看日子过得苦的几位婆姨,便是整日耷拉着眼角和嘴角的苦相。 “唔,八弟读得明法科。家中律法他是学得最好的一个,早早进了大理寺,履获升迁。大理寺丞是正五品官职,以八弟的年纪来说,可以称一句前途似锦。” “那为什么他看人还这样……”应小满又扯了下眼角,露出眼白。 她眼睛天生圆亮清澈,黑色瞳仁大,硬扯出一片眼白也不觉得凶悍,反倒觉得俏皮可爱。七郎笑抬她的手, “行了,别扯你自己的眼睑,我明白你意思。” 晏八郎的背影已经消失在长街尽头。 绯袍金钩带,仆从差役簇拥开道,于外人看来,何尝不是个出身显贵的高门郎君。 怎奈何京城从不缺显贵门第,高门大族彼此沾亲带故,年纪相差无几、一同在京城里长大的各家儿郎太多。 在一众真正的贵胄儿郎面前,八郎无论是妾出庶子的身份,还是明法科的科举出身,都差旁人那么一点。 八郎心心念念想要的,距离他手里能有的,始终也差上那么一点。 人一天天地长大,性子越来越阴沉。就连去年升任大理寺正的好消息,也不能令他开怀。 ——毕竟,和八郎升任大理寺正的敕书一同到达的,还有自己这个做兄长的调入大理寺,任职空缺已久的大理寺右少卿的敕书。 晏七郎从深巷里走出两步,琥珀色的眼睛若有所思注视着远去的背影。 家族中谋害他之人,同辈兄弟中,八郎身上有大嫌疑。 “时辰不早了。”七郎跟应小满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