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己往巷口摆放救火的大水缸走,大木勺舀起一勺水浇自己身上。 几名顺天府主事官员慌忙来劝:“火势危急,晏少卿惜身!此刻往巷子里去,只怕救不出人,徒然害了自身呐——” “你们的做法很对。”晏七郎语气极冷静,“换我是主事之人,我也会阻拦人进巷。但你们无需拦我。” * 燃烧变形的木门在火里噼啪作响。 应小满一脚踹开木门,湿布捂着口鼻往黑魆魆的东屋里摸索。所幸七举人巷屋宅的布局都差不多,她呛咳着大喊:“娘!” 沈家娘子倒在门边。人吸多浓烟,早已昏迷不醒。 义母倒在沈娘子旁边,人硬撑着半昏迷半清醒,但浑身脱力,起不来身。 “沈家娘子慌忙中砸伤了腿,压在木柜下跑不脱。我替她推开木柜,才把人搀起身的功夫,门就打不开了。” 义母虚弱地说,“我也知道自个儿泥菩萨过河,不该管旁人的事。但耳边一声声听着她喊,我要丢下她不管,以后我一辈子也活不安生……” “别责怪自己了,娘。”应小满托着手臂把人搀扶起身,“救人从来不是错事。” 昏迷不醒的沈家娘子驮负在背后,应小满单手搀扶母亲,把湿布递过去:“捂住口鼻,别怕门口的火,闭眼往外冲就是了。” 义母捂住口鼻:“伢儿,你呢。” “我还有。娘,你走前头,我看着后头。” 女儿的手稳稳地托在背后,发力往前推。 义母踉跄走在前头,路过熊熊燃烧着的门窗,热浪薰人的庭院。不知巷子外头发生了什么,原本就在四处窜暗火的院门处忽然轰一声大响,火焰窜上老高,虚掩的两扇木门瞬间烧成火门一般。 义母惊恐地大叫,“伢儿!” “娘别怕,闭眼冲过去。刚烧起来的火看着猛,其实一冲就过。” 应小满在背后催促,“娘,闭着眼往前冲,冲出门外就好了。” 对着烧成火门一般的沈家院门,背后女儿的手催促地往前推。义母发狠地闭上眼,湿布捂住口鼻,脚步虚软地加快冲过火门。 刚烧起来的木门,果然一冲就过。 巷子里依旧热浪浓烟滚滚,但比起四处起火的庭院,灼烧逼人的火门,人总算喘得上气。 义母虚弱地踩出几步,冲过隔火土堆,翻滚几下压灭身上乱窜的小火苗,倒在土堆边上。 “伢儿……” 身后却没有人跟上来。 义母脑子嗡一声,急切间不知何处而来的力量,慌忙撑起身子回望。 西边地上燃烧的火油缓缓往东流淌,流到哪处,火势就去哪处。大片火油早已流淌到了沈家门前。 方才义母闭眼冲出的短短瞬间,是沈家门前的火油从聚集,燎烧,到爆燃的最后喘息时机。一眨眼的片刻后,沈家院门处聚集的大片火油已经烧成熊熊火海。 大片火海堵住了门。 应小满背着沈家娘子被堵在门里。 义母惊惶大喊:“伢儿!” * 应小满的喉咙火烧火燎的。呛多了浓烟,又薰到了眼睛,眼前四处冒金星。 她其实听得见义母的喊声,朝门外的熊熊大火挥了挥手,也不知老娘能不能看得见。 但背着的沈娘子无知无觉地往下滑,她感觉背后重的很,摸索着搀扶时不小心摸着边上一截燃烧的木头,烫着了手,失去支撑的沈娘子软软地往地上倒,她赶紧把人撑住。 烈火在她眼前燃烧。她并不畏惧,撑着沈娘子,随时准备伺机往外冲。只脚下烫得很,浓烟又呛得厉害,快要站不住了。 巷子里似乎来了人,在和义母说话。 耳边全是噼啪作响的燃烧声和时不时轰然作响的倒塌声,听不清楚外头说什么,只听到义母大喊: “……沈家!沈家火门后头!” 有许多脚步声疾奔而来。 应小满眼前烟熏火燎,眼睛被浓烟刺激得几乎睁不开,但只从热度和眼前模糊的火焰形状就能感觉得到,沈家门前一丈来高的熊熊火势明显小了下去。 有人往油火里泼洒湿泥和夯土。 火势稍小,有人即刻冲入燃烧的火门,将火门后摇摇晃晃的应小满一把捞住。 她被火薰得滚烫的脸颊乍然碰着冰凉凉湿透的衣襟,那滋味比大夏天里吃一顿碎冰圆子还要舒爽,本能地贴上去沾水气。 眼睛依旧火烧火燎地睁不开,感觉有人拿湿泥往她脸上身上堆,迅速堆灭身上几处小火苗,又以厚厚的湿泥涂抹她灼伤的手心。 有个似曾相识的嗓音在门外焦灼地喊,“郎君,地上火油四处流淌,切莫停留,快走。” 背后的沈娘子被人接过去,沉重的负担消失了。 有力的手搀扶着她起身,掂了掂分量,直接把人横抱起来,她整张脸都贴在冰凉凉湿透的衣襟上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