*** 锦宜跪在偏院中庭地上。 郦家原本地方不算宽敞,并没有大户人家专用的祠堂,因此只把个偏院开辟出来,正中的堂下陈列祖宗牌位,权当是个小祠堂,逢年过节的上香祭拜。 郦老太毕竟上了年纪,精力有限,先打后骂之后的第三步,便是罚跪了。 今夜偏偏如此凑巧,子远跟些同学们一块儿出外吃酒未归,子邈随着八纪留宿在桓府,而雪松则恰好也出了城。 是以此刻,郦老太可谓称王称霸,无人能挡,又因为自从桓素舸来到后,老太太的气焰始终比桓素舸低一层,如今总算找到了机会大发雌威,临去指着道:“谁也不去让她起来!就让她在这儿跪上一夜长长记性!” 桓素舸蹙着眉,流露出不敢苟同却又无法违抗的无奈表情。 恭送了老太太去后,桓素舸身边儿的林嬷嬷道:“夫人,要不要……叫姑娘到屋里去跪?如果真的跪一夜,这样冷的天,恐怕要出人命……” 桓素舸道:“忙什么,这是老太太的命令,怎么好她老人家前脚走,咱们后脚就偷偷纵容呢?” 没有人敢再说话。 如此又过了半个时辰,夜色更深,只听得轰隆隆一声响动,几滴雨点落在地上。 范嬷嬷出门口瞧了眼:“这雨越下越大,只怕一时半会儿还停不了呢。” 林嬷嬷也悄声道:“夫人,这若是给辅国知道了……” 桓素舸仍是不做声。 哗啦啦……雨水搅拌着夜色从天而降,就像是每一滴雨水都是浓墨染成的。 室内却鸦雀无声,每个人都在想那个跪在祠堂院子里的女孩子,但却没有人敢出声。 眼见两刻钟过去了,林嬷嬷如梦初醒般道:“差点儿忘了夫人的燕窝粥……我去催催他们。” 她才要走,桓素舸道:“嬷嬷。” 林嬷嬷才止步,桓素舸召的却是范嬷嬷。 等范嬷嬷躬身听命,桓素舸道:“你去外头,叫个小厮……让他快马加鞭地往桓府走一趟。” 两位嬷嬷的脸上都露出惊疑的表情。 范嬷嬷迟疑地问道:“叫他们去做什么?” 桓素舸垂了眼皮,似笑非笑道:“先前不是说担心让三爷知道吗?如今,我正是要他知道。” *** 秋夜的雨,来的又急又猛烈,密集的雨点从天而降,很快把锦宜淋了个落汤鸡。 她狠狠地打了个哆嗦,冷的牙齿打战。 心里只盼这雨快点停,夜雨却像是故意的跟人作对,又像是所有的雨都向着她而来,鞭子似的甩落在身上,打的之前给郦老太太拐杖留下的伤也丝丝地疼了起来。 雨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,双眼被雨水浸入,迷离模糊。 锦宜握紧双手,咬着牙关,正想索性起身跑到祠堂里去,头顶“轰隆隆”又响过了一声惊雷。 锦宜受惊,猛然抬头,无意中看见被闪电照亮的面前祠堂里的那列祖列宗的牌位。 森然而冰冷,灵牌们冷酷地同她对视。 锦宜抬手抹了抹脸,旧的雨水从眼中被抹去,却又迅速被新的填满。 ——“你害了子远,你毁了他,我要让你偿命!” 不知从哪里传来的郦老太太的嘶吼,在耳畔响起。 同时,冷硬的拐杖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! 跟现在所经受的这场殴打相比,今天在桓素舸房里所受的一顿拐杖,实在是不值一提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