将近二十年的繁荣盛世,让长安城的百姓们习惯了安居乐业,繁华鼎盛。 战事对他们来说似乎是极遥远的,虽然边境偶有零星骚扰,却也不成气候,不以为然。 百姓们也向来不喜欢谈论战事,但在那一年,街头巷尾,都在谈论这场跟戎人的生死之战,连茶馆里说书先生都不再讲那些传奇志怪或才子佳人,而是专注连载北疆战事。 甚至已经将近年关,城中放爆竹的也屈指可数。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关注自德胜门出入的兵部传信军马,因为每一个消息,不仅仅关乎前线战事跟秦关存亡,甚至也决定着天下每一个人的生死。 那天,太子妃桓纤秀来到林府。 林夫人善解人意,陪着略坐片刻,便借故告退。 锦宜同纤秀彼此打量,心中各自感慨万千。 桓纤秀先前本来已有了三个月的身孕,却因为桓瑀重伤的消息传来,惊悸之下,竟导致滑胎。 她的身体本就病弱,好不容易才怀了身孕,又经过这种挫折,元气大伤。 四姑娘比原先看着更憔悴百倍。 此刻,纤秀凝视锦宜的肚子,眼神里伤感而惆怅:“这是几个月了?” 锦宜勉强一笑,却并没回答,只说道:“你比先前清减了好些,为什么不好生保养?” 桓纤秀垂下眼皮:“昨日传了消息回来,我爹已经……去了。” 心一痛!锦宜放在膝上的手一紧,张了张口,却觉着任何言语都如此苍白无力。 她也是失去过父亲的人,当然知道那股无人可诉无人安慰的痛苦。 她终于说道:“可是你总该……好生保重,毕竟你还有阿果要照料呢。” 纤秀笑了笑,轻声道:“姐姐大概还不知道,在三叔离京的时候,我已经叫人送了我娘跟阿果出京了。” 锦宜果然不知,震惊的无法言喻:“什么?怎么突然这样?” 纤秀只又轻轻说了八个字:“覆巢之下,焉有完卵。”眼神忧郁而伤感。 她的三叔桓玹是权倾天下的辅国,她的夫君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太子殿下,世间再无她这样显赫的身份了,她竟然会说出这种话。 锦宜觉着这句话充满了不祥之意:“你说什么?绝不至于如此,我听人说北边的仗打的很好,三爷……辅国他一定可以凯旋归来。” 纤秀不回答,只是呆呆地看着她,突然间她举手捂着脸,竟痛哭起来。 锦宜惊心动魄,忙起身上前握住她的手:“你怎么了?好好的哭什么?” “三叔不会回来了,”纤秀泪落如雨,靠在她身上哭道:“他走的时候我看着他的眼神,就知道他不会回来了,不是他回不来,也许……是他根本不想回来了!” 那会儿锦宜抱着纤秀,心惊肉跳,肚子里似乎也不安生,像是那小家伙也听明白了纤秀的话,在里头踢踢打打地闹腾。 隐隐作痛。 锦宜抬手在肚子上轻轻抚过,一边拼命深深呼吸,自我宽慰。 “你必然是……多心了,”锦宜强行镇定,掏出帕子给纤秀拭泪,“这场战事关乎举国生死,三爷他……殚精竭虑心无旁骛是有的,你千万别多想。” 纤秀痛哭之中,望见她隆起的肚子,大概是意识到自己现在不能彻底流露软弱的一面,她很快地忍了泪。 她擦干了脸上的泪渍,深吸了一口气:“我知道了,大概是因为先前……那孩子也突然没了,我一时有些失了神。对不住姐姐,让你也跟着担心了。” 锦宜见她这样快冷静下来,却更是不安。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