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黎看着他自己吹了吹药碗,一口气把药喝下,忽而又尴尬起来。那耳根上的热度不消,自又清嗓子强行缓解。她低下头,两只手掖在大腿上摩挲。等他吃完,忙伸手上去接碗,拿回案上,又去把篮子里的清粥端来,送到他手里。 沈翼这下也没要她喂,自己拿汤匙挑一挑碗里的粥,等有些凉下来,便几口给吃了干净。吃完把碗往她手里送,还客气地说一句,“劳烦你了,阿离。” 姜黎忽而有些摸不着头脑,自接下来碗来。拿了碗到案边都装去篮子里,提上篮子再往外去。到了帐外,她忽自己学着沈翼的语气嘀咕了一句:“劳烦你了,阿离?” 呵!这话说的,好像受伤前一直给她冷脸的人不是他,昨晚耍流氓的也不是他。不是他是谁?明明都是他,是他一个人。 姜黎觉得自从沈翼醒后,哪哪都怪,哪哪都不对劲。伺候他约莫十来日的时候,她终于发现了怪在哪里。她晚上拉阿香去营地西侧的空地上看月亮,跟她说:“他以前从来不叫我阿离的,你知道我的本名,你也听过,他都是直接叫我姜黎。每次叫我名字,也都是凶神恶煞的。但他这会儿叫我阿离,很寻常的叫法。每天都说,阿离,扶我起来、阿离,我渴了、阿离,我要解手、阿离、我要吃饭……还有什么,阿离,喂我……” “阿离,喂我?”阿香抓住最后一句重点,双目盯着姜黎。 姜黎结了结舌,半晌道:“你听的什么?我是说,沈翼好像变了个人,他跟之前一点也不一样。对我,也变了。” 阿香一面点头一面转眼珠子,忽看向她问:“跟再以前呢?” 姜黎抬起头来,目光与阿香相对。经阿香这么一提醒,她想起以前京城里那个沈翼来。他多情,有时耍赖,有时风趣,有时像年岁半百的老头儿,有时像个只会邀宠的小孩儿。可那时沈翼的这些特质在她眼里,并不可爱,甚而有些烦。 姜黎抿抿唇,收回自己的目光,看向别处,突然没话可说了。别处也没什么可看的,她又低下头来,伸手薅面前的草。薅得一手青草汁,忽而低低出声,“为什么要有那样的过去。” 阿香知道她不是在问她,也不是在问自己。为什么要有那样的过去,如果没有那样的过去,现在是不是会是两个毫无芥蒂之心最单纯的两个人。如果是那样,该有多好,脸红的时候梦幻,心跳加速的时候可以认为,这或许是爱情。 阿香看她薅草薅得起劲,忽伸手打了她手背一下,“别薅了,好容易长出来的,都叫你薅秃了。” 姜黎便把手收回来掸了掸,站起身来,“回去睡觉吧。” 阿香随着她站起来,看着她走出两步,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开口,“既然不想要那样的过去,那就忘了啊。还有秦泰,你也把他忘了吧。” 姜黎停下步子,听完阿香的话还在原地站了许久。而后她没有出声,迈起步子往帐里去。 今晚其实没有月亮,天上灿灿地散落着一些繁星。偶或眨两下眼,夜也就深了。 夏日的凌晨来得早,伴有吱吱连声的蝉鸣。卯时一到,天上还挂着稀落星辰,东方已经膨出了亮光,刺穿朝霞,散下不同傍晚时的亮目殷红。余晖落尽,与朝气蓬勃,总归是两样东西。 姜黎打着哈欠起床,迷蒙眼睛着去洗漱梳头。她们帐里的女人用不起头油,每日里不会随便绾些发髻。那复杂好看的,即便绾的时候平平整整,要不了一会儿也就松散了,还得麻烦。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