便开始漫空飘雪。士兵们行军的时候都穿甲衣,御寒挡雪,走起路来铮铮作响。女人们偎在板车上,挤做一团取暖,被子还是盖半截身子,腿脚便也都搁在一处。风雪打在脸上,粘白头发,堆成一撮撮雪绒花。 阿香在手心呵些热气,用头巾裹住头脸,只露出一对眼睛。旁人亦是如此,却并不能减少多少寒冷带来的痛苦。姜黎也便缩着身子,挤在女人中间,只把头埋着。木镶钉的车轮子,碾过下头的干黄土地,来回摇晃。军队走得慢,车也很慢,抬头看着这漫天大雪染白地面,会有种这条路怎么也走不完的错觉。 雪下了一阵后,前头有士兵送来一件裘皮斗篷,对姜黎说:“阿离姑娘,沈将军让送给你的,接下罢。” 姜黎抬起头看了眼那件斗篷,密密的白狐毛在风雪里有些刺眼。她道了声“麻烦您了”伸手接下来,而后看看周围的几个女人,面上现出为难之色。斗篷只有一件,分摊不开。 瞧出她面色难为,阿香便接了那斗篷直接给她披上,开口的时候头巾也挡不住飘起的热气,说:“你自己穿上罢,别管我们。再走半日也就该停车扎营了,挺得住。等明儿个,咱们再多拿几床被子,裹身上,看还冷不冷。” 旁人也都说:“阿离你自己穿着吧,没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 姜黎抬手系好系带,风帽便把头包了严实。感受不到寒风侵骨,她便张开手臂撑了撑斗篷,说:“你们挨过来挡点风,总比没有强。”人这便挨了过去,借着敞开的斗篷少挡些寒风。 雪便这么飘飘扬扬下了大半日不见停,女人们身上落得雪最多,掸了好几回。等到天色漆黑炸扎下营时,板车尾稍上都落了厚厚一层。停车的时候女人们尽数下车来,要帮着一起安营扎寨。姜黎拽着身上斗篷沿角,在雪地上站着,看着余下的人下来,把斗篷裹了紧。 在三十几个人三三两两都下了车时,才发现,人堆里挤着的,已经有几个女人冻没了知觉。有人直接上去掐人中,使了几样法子都无效用,便只能任其躺着,用被子裹盖一下。等帐篷搭了好,再把人抬下板车抬进帐篷。而后烧起暖炉灌起汤婆子,好容易才把人弄暖和起来而睁了眼。 原要是有活干的,动来动去的身上暖和,也不至于被冻晕过去。就是在那车上干干坐着,风一吹浑身凉个精透,大半日下来也就顶不住了。这会儿醒了,喝几口热水,面色还是极为难看。女人们也不能都围在这照顾,该帮着忙事的还得去忙。 姜黎跟着阿香去伙房里帮杂,然后帮着往各头领帐里送送饭食。这样来回跑跑路,比白日里坐在板车上暖和。姜黎把饭食给沈翼送过去的时候,他刚好梳洗完,穿一身夹棉的寝袍。瞧她进了帐在脚边搁下食篮后拍了一阵雪,才又拎食篮进来。 而后在案边坐下,沈翼帮着姜黎一起把食篮的饭菜往案上端,嘴上说:“没有先梳洗一下去去寒气?送你的斗篷呢,出来怎么不穿着?” 姜黎把篮子里的饭菜都端出来,篮子放在蒲团旁边,“帐里有姐妹冻昏过去了,我放她们那给她们聚聚暖。” 沈翼听有人冻晕过去,自拉了姜黎的手上下瞧了一番,“那你怎么样?冻着没有?” 姜黎摇摇头,“你那斗篷挡风御寒,冻不着。明儿车上再拿些被子裹着,应该又会好很多。今天的雪下得突然,又没停下休息,所以只能这么硬捱过来。” 沈翼握着她的手,拇指在她手背上蹭了蹭,“是我思虑不周全,走的时候应该去玻琉城买辆马车。” “一辆顶什么用?”姜黎看他,声音清脆起来,“你得买个千辆百辆的,你有那钱吗?” 沈翼说是他思虑不周全,但这却不是思虑周全不周全的问题。军营里这么多人,就你一个坐马车,别人瞧着怎么说?况姜黎就是个营妓,大将军再是宠爱的,也不能抬举成那样。便是他自己,也还不是风里雪里都在马背上坐着? 沈翼笑一下,自己拿起筷子,给姜黎也递双筷子,“一起吃饭。” 姜黎也不与他瞎推辞,接了筷子与他一起吃起来。吃不了两口,便要往他看一眼。看了几眼,沈翼便感觉出来了,自抬头逮了她一回,看着她问:“看我做什么?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