饭烧鱼的本事比他媳妇还好。这两年里,沈翼就是个活祖宗,起先连上茅房都要他跟着,因为一只手不方便。后来习惯下来,私事上只还让他束发。但他吃的饭,一直都是秦泰过来做的。 秦泰没理会他的问话,只把米饭蒸好,又去烧鱼。那两条小鱼,烧得也快,一会儿就起了锅。而后自然叫他过去吃饭,自己只在桌边看着。 这时候的沈翼,眼睛终于不再像往常一样灰暗死木,自然是秦泰的话刺激到了他。秦泰能看得出来,这便开始问他:“之前问了你你也不说,现在我再问你,你不回京城,在这里作践自己,是不是因为阿离?” 问了这话,他还是不答,但这会儿从他表情里能看出端倪。秦泰也就不要他回答了,接着又说:“你这人就死没出息,瞧瞧你这样子,把自己作践得跟鬼一样。我就想不明白,你怎么做上的镇国大将军?” 沈翼埋头吃饭不说话,快速吃罢了放下碗,又问秦泰:“到底谁来了?” 秦泰吸了口气,也不再与他兜圈子,说:“阿离阿香,还有你的儿子,五岁了,叫福哥儿。” 沈翼听他说完这话,瞬时便僵住了身子。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来,微微低着头道:“不可能!” 秦泰把桌子上的碗摞起来,“你要是不相信,你就去我家门外猫着瞧瞧,看那是不是阿离和阿香,再看看那娃娃,是不是你的种。” 沈翼嘴里说着不相信,站起身子来,仍说:“我去劈柴。”说罢了出屋去,却不是去劈柴。听到姜黎的名字,他根本控制不了自己。他出篱笆院儿,要往秦泰家看看去。然不过刚出门院门,就迎面碰上了正过来的姜黎阿香。三个妇人,两个孩子。他站在原地,这三年多以来,在秦泰媳妇儿眼里头一次不像个活死人。原来这个人,是有眼泪的。 姜黎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就停住了步子,看到他现在颓然的样子,心疼到呼吸不畅。可她也生气,喜恨交加,不知该哭还是该笑。她看沈翼站在院门处不动,只好自己走过去,到了他面前,哑着嗓子问了句:“这么多年,你还活着?” 沈翼说不出话来,在听完姜黎的质问后,又有结结实实的一巴掌打在了他脸上,声音清脆痛感真实,扇得他脸边头发徐徐飘起。他看着姜黎的脸,除了眼里有泪光,其他什么表情也没有。而后他忽抬起胳膊,把姜黎揽进了怀里。见到了她,便控制不了自己的感情,哪怕现在能抱她的,只有一条胳膊。 姜黎伏在他怀里,终于绷不住情绪哭了起来,肝肠寸断。手里攥着他胸前的粗布麻料,哽咽着跟他说:“我一直在等你,你知道吗?” 沈翼眼角的眼泪也往下掉,他把下巴抵在姜黎的头顶上,好半晌才开口说:“对不起。” 他以为她会忘了他,会叫老皇帝给她找个合适的人成婚,从此踏实度日。他不想回去,一是不想与她同城陌路,二是自己断了条胳膊,已经与废人无异,一直在自暴自弃。他留在这里,折磨自己,也折磨秦泰。他没有想到,她会来找他。 阿香在旁也早哭成了泪人,福哥儿不知道为什么,伸手给她擦了一下眼泪,忽问:“阿香嬷嬷,娘抱的那个是谁?” 阿香听他说话也才想起他来,这便把他放去地上,跟他说:“快过去,叫爹。” “爹?”福哥儿不敢相信,“我爹不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么?” 阿香擦擦眼泪,把他往前推两步,“他就是了。” 福哥儿一直想要爹,但一直没见过爹。他想象中的爹,应该是穿着金甲,手握宝剑,身骑战马的大英雄。而现在这个爹,却是一身粗布麻衣的糙汉子。他站着看沈翼,看到沈翼的目光也落在他身上,父子俩四目相对。而后,福哥儿便在他眼睛里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。 他这便相信了,这就是他爹,因笑起来,忙冲他跑过去,一把抱住他的腿,仰头看着他,叫了声:“爹。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