郑余生赤裸上身,悄无声息地站在台阶上,注视赵星卓。 赵星卓浑然无觉,他已经彻底将自己的意识交给了叙事曲的宏大篇章,他追忆着与母亲在一起的过往,乐曲里涌出的情绪犹如一幕幕走马灯回忆,将他的童年,少年光阴扯开,记忆的胶片不断飞卷,疯狂袭来。 终于,回忆的潮水褪去了,却在叙事曲的末尾,天崩地裂的键音排山倒海而来,万物在这痛苦中颤抖,弱小的人在情感的天地间显得微不足道,犹如造物主释放出了自己无法再驾驭的世界。 第一号叙事曲收束于几不可闻的g音,赵星卓放开了踏板,沉默地看着黑白键,起身,迎上郑余生的目光。 郑余生的眼神中带着少许同情与惊讶。 “这是一架好琴。”赵星卓沉声说。 入夜,赵星卓依旧站在郑余生的身边伺候,他累得不想说话,精神与身体双重疲惫,这几天他就没有真正休息过。 幸而郑余生晚饭后很早就回卧室了,这作息简直像个中老年人。 夜九点,万籁俱寂。 赵星卓躺在狭小的佣人房内的床上,看着窗外的星空,市郊的夜空中星辰非常清晰,甚至能看见瀑布般的银河。 他又回忆起了母亲,他想起高中毕业那年,她思念他,特地来伦敦看他,母子二人以两个月时间,在欧洲大陆旅行,那时候的她虽已年过半百,却依旧美丽,她以自己的方式爱着他,更甚于她的诸多情人们。 他还想起很小的时候,她怀孕了。 她原本不想生下这个孩子,奈何小时候的赵星卓总缠着她生下来,觉得如果有个弟弟一定很有趣,至少有个伴,她最后才没有打掉肚里的景良。 他想起更小时候,她温暖的怀抱与柔和的声音,她无论在事业上遭遇再多困难,也会轻声、温柔地朝他说话。 她把创业与打拼的一切烦恼留在了公司,回到家,脱下工作装,换上睡衣后,她就是他的母亲,完全的,唯一的。 赵星卓的眼泪终于无声地淌了下来,他蜷缩在床上,用被子擦去眼泪,努力地在枕头上蹭自己的额头与鼻梁,他忍不住,最后断断续续地呜咽起来。 “咚”。 突然间,佣人房里的呼唤铃亮了。 赵星卓坐起,看了眼,知道郑余生叫他,只得擦干净泪水,竭力深呼吸,平缓情绪,开门进去。 郑余生躺在床上,已经换了睡衣,开着一盏台灯,赵星卓站在黑暗里。 赵星卓:“少爷有什么吩咐?” 郑余生合上手里的书,想了想,说:“你的琴弹得不错。” 赵星卓说:“谢谢少爷夸奖。” “你练了多少年能弹叙一?”郑余生又问。 “我……”赵星卓想了想,说:“没有仔细算过,自然而然地就会了,我也没有考过级。” 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