慢:“你,和我妈,最近怎么样。” 不出意外,迟寒山干笑了声,说:“挺好的。” “挺好的。”迟曜垂下眼,重复了一遍他的回答。 再抬眼时,他说:“所以,是打算继续瞒着我了。” 迟寒山愣住了。 接着,他很快意识到,迟曜是如何知道的:“他们找你了?” 迟曜不置可否。 迟寒山哑然:“他们明明跟我保证过不会——” 迟曜又问:“妈呢。” 迟寒山支支吾吾,有些犹豫,最后还是告诉他:“在医院。” 迟曜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。 在白琴没有出现在火车站的那一刻,他隐约意识到,他们的问题可能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。 然后他在京都第一人民医院的病床上见到了白琴。 女人穿着病号服,脸色很苍白。 她静静地躺在那里,不复往日冷厉的形象。 这个把工作当成全世界的女强人,第一次倒下。精神焦虑导致了一系列问题,病来如山倒,她忙碌了那么多年,居然一下子垮了。 “刚打了一针安定,”医生边记录边说,“精神状态很不好,尽量不要让她再接触工作上的事情,还有,病人现在处于胃癌进展期,但是通过手术治疗的风险还是存在,这点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。” 医生翻着手里的档案,又忍不住说:“你们现在的人啊——身体是最重要的,忙起来不顾身体哪行,吃饭不规律,有一餐没一餐地吃。” 这天医院里很吵。 除了往来人群的声音,医生的,还有迟寒山的声音。 “事情是这样,工厂之前不是进了一批新零件,当时购买方式是贷款,我们本来想拓展一个新的生产线,没想到进展不如预期,现在市场冷却下来,生意不好做,资金链出问题……” 虽然迟寒山说得含糊,但迟曜很清楚,资金链出问题背后代表什么。 这几乎是动了命脉。 来找他的那群人肯定不是银行的,看起来是民间借贷组织。迟寒山还不上贷款,为了延长缓冲时间,只能再去借贷,用来还之前的贷款。最后滚雪球一样,滚出一个填不上的窟窿。 …… “也是我太贪心。” 迟寒山缓缓闭了下眼睛:“不告诉你,是怕你担心。” 最后,迟曜听见的,是他自己的声音。 “怕我担心。” 他轻扯嘴角,自嘲般地说出这句话。 “或许是吧,更多的应该是觉得没必要。” 他把这么多年的情绪一并说了出来:“没必要告诉我。” 这是让他感到最无力,也最可笑的地方。 “——那到底什么是有必要的?” 说到最后,他几近失态:“我们明明是家人,可很多时候,我觉得我好像就是一个没必要的人。没有必要存在,没有必要出现,所以也没有必要告诉我。” 十八岁。 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年纪。 最后迟曜坐在医院长廊的休息椅上,隔着口罩,呼吸变得又沉重又闷。 他抬手,勾着口罩,把口罩往下拽了点。 然后他闻到一阵很浓烈的消毒水味儿。 白琴就躺在跟他一墙之隔的地方。 而他也处在,越过十七岁,走向一线之隔的,另一端。 好像一脚踏进了未知的另一片世界,整个世界可以在顷刻间颠覆。 他再站起来的时候,已经恢复成在火车站那会儿的样子,问:“还差多少。” 迟寒山没反应过来:“什么?” “钱。” 迟寒山还没回答,迟曜又说:“涟云那套房子卖了,应该能缓解一阵。不用考虑我。” “至于这里……”他说话时,看着病床上的白琴,在短暂的时间里他却感觉时间似乎过去很久,最后他说,“我留下。” 迟寒山:“你要留下来?那你学校……”M.iyIGUo.nET