梁孝帝叹了一口气,苦笑道:“朕这般心力交瘁,那孩子还三天两头的生病,莫非儿女真是债?” 阮祥哪敢回话,只是垂手侍立着,等了一会,梁孝帝从座位上站起来说:“你扶朕过去看看吧。” 搀住皇上的胳膊,即使隔着衣服,也能感受到里面的细瘦,阮祥一阵鼻酸,努力压抑住哭音,低声道:“到了那边,正好让太医给您看看。” 梁孝帝不以为然:“朕的身体自己知道,左右都是那样,有什么好看的。” 阮祥忍不住规劝:“容老奴多一句口,皇上您就是熬夜熬狠了,这人那,少吃一餐不打紧,但少睡一夜觉就不行。” 梁孝帝没回话,两个人沉默地往前走。 凤仪宫前,老远就听见了哭声,梁孝帝腿一软,差点一头栽倒,幸亏阮祥搀得牢,才喘吁吁地走到太子房门前。 皇后哭倒在皇帝脚下请罪,他没空搭理,径直走到床前,只见冯太医正在掐着太子的人中,太子两眼反插,嘴唇乌青,一看就是厥过去了。 梁孝帝又是一阵摇晃,死死地攥住阮祥的手才站稳。 不知过了多久,太子总算被掐醒过来,但高烧依然不退,太医用了无数的办法,俱束手无策。 到第二天傍晚,太子再次痉挛昏厥,这回,太医如何掐人中都不效了。 梁孝帝先哀哀哭泣,末后突然大笑道:“好,好,真是个聪明的孩子,世道如此艰险,人心如此污浊,不如及早归去” 笑够了,他命令宫人:“把太子送到怡和宫去。” 皇后拦在太子床前,着急地说:“皇上,您糊涂了不成,怡和宫荒废多年,根本就没人住,您把太子送到那儿”话未完,皇后已自动住口,眼里射出嫉恨的光芒,那女人果然没死还好端端地在宫里住着,皇上就那么护着她么? 转念一想,算了,她儿子都快死了,还计较这些做什么。国将亡,她们都是祭坛上的牺牲,怎么样都没区别了。 半个时辰后,小太子被送到了他睽违一年多的亲生母亲身边。 沈涵净抱着病得人事不省的儿子哭得死去活来,却见护送太子过来的两个太监之一,从袖子里摸出一颗白色的药丸递到她手里,压低嗓音说:“把这个给太子服下,您继续哭” 到了此时此刻,沈涵净哪里还有什么主意,别人怎么说就怎么做。既然是皇上派来的人,她自然全心信赖,皇上肯定不会害自己的儿子。 太子服下药丸后,高烧慢慢退去,她则“奉旨”哭得呼天抢地。 这天晚上,两个太监和几个暗卫一起打着火把护送沈涵净母子从秘道出宫,在城墙脚下一处小宅院里稍做停留。等天一亮,就乘一辆很普通的马车离开了上京。 就在同一天,梁孝帝对外发布了太子的死讯。 据说,他守在太子的灵前七日七夜,几乎粒米未进,数度昏迷,差点追随太子而去。哀痛如此,没人怀疑棺木里不是他儿子。 “太子”归葬祖陵那日,沈涵净母子抵达宁州。 宁州是梁国最东端的州府,从那里出海,有几座很大的海岛也是梁的领地,现在由镇海将军梁佑任戍守。梁佑任是梁氏皇族的旁支远亲,本是孤儿,一度衣食不继,是梁孝帝把他提拔起来,从七品带刀侍卫直接升到四品裨将,三个月后,又在朝廷急需年轻将领上阵杀敌的当儿,把他远远地派至海岛做三品镇海将军。 朝臣们都以为这是皇上在给自己留后路,先派个信得过的人去整治海岛,等到上京实在守不住了,好往那边逃。 他们只猜对了一半,梁孝帝此举,确实是留后路,却不是给自己留。 收到儿子平安到达海岛的消息,梁孝帝先去太庙祭拜了祖先,回程途中经过勤政殿时,他停住脚步下令道:“开门。” 阮祥不解,勤政殿是开朝会的地方,一般早朝散了就会关上。这会儿天都擦黑了,还开勤政殿做什么? 梁孝帝微微皱眉:“你楞着干嘛,叫人来开门呀。” “是”阮祥答应着,又转头问:“要不要派人去各位大人家里传话?” “不用。” 大门嘎嘎而开,望着黑漆漆的殿堂,阮祥道:“您先等等,老奴让人点上灯。” “不用。” 阮祥越发纳闷:空荡荡的大殿,一个人摸黑坐在里头 想象那情景,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。皇上这样子,看起来就很不好,可他只是个太监,除了干着急,没别的办法。 ——解释的分隔线—— 因为几个国家各有年号,容易弄混,索性用农历干支纪年,丙辰,丁卯,戊寅,乙丑,庚子,辛亥m.IYIGUO.net